宁遂总觉得放心不下,他收起手机,起身走到柳韵身边。

“韵姐,我想早点回去。”

这几天他都走得早,柳韵从没拦过,还会主动把活儿抢走,直说让宁遂下班回家。宁遂觉得不好意思,柳韵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行啊,回去吧。”

宁遂抿抿唇,诚恳道:“谢谢。”

柳韵终于抬起头来,好笑地看着他:“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她在宁遂肩膀拍拍,又低头继续对账:“快走吧,回去的时候看好路,别摔了。”

宁遂去后厨跟廖华打了个招呼,顺便用水冲了冲上一桌客人没来得及倒掉的剩饭,去小巷里喂猫。他今天下班时间太早,剩饭没有很多,小动物们也没来几只,只有一只奶牛猫坐在垃圾桶附近,见宁遂来了就高举尾巴走过来。

在它背上摸了一把,宁遂偏心道:“快去吃饭,趁它们还没来,你多吃一点。”

“呜喵。”

宁遂已经养成了向街尾看的习惯,走到小巷口,他照常看了一眼。

长椅上有人。

关之裕坐在街尾,看着月亮。

宁遂的心脏有一瞬间揪紧,原来关之裕出门了,只是没有去饭馆。想到那几条没有回复的消息,宁遂又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招呼。

关之裕没有注意到小巷口的宁遂,他起身向远处走。

那边不是家的方向,这么晚了,关之裕要去哪里?顾不上揣测关之裕的态度,宁遂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向远处。冬日的城中村没有夜生活可言,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路灯和几户晚睡人家的灯光在告知宁遂,世界上并不是只剩他们二人。

城中村不算小,但放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连块巴掌大的地方都算不上。两个人很快走出城中村,走上公路。

公路上没车,远离了居民区,连百姓生活的声音都没有,宁遂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夹杂在风声里,关之裕还在向前走,不停地走,直到走到河边。

他停下了。今夜风大,云也被吹散,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在河流上拉出一道长影。关之裕静静看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遂的心脏又一次揪紧。他停顿一瞬,很快向关之裕跑过去,风拍在脸上带来一阵刺痛,宁遂根本不敢停,他怕关之裕有所动作,怕他赶不及。

听到声音,关之裕慢慢转过头,宁遂已经跑到关之裕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关之裕。”他声音很颤。

关之裕眨下眼睛,没想到跑过来的人是宁遂。

“你之前说想吃面,廖哥有教我做酸汤面。”宁遂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把他往远离河流的方向拉,“这里好冷,我好饿,我们回去吃夜宵吧,好吗?”

关之裕看着面前人紧张的神情,顿了顿,偏头去看河面。

河面还没冻实,半是浮冰半是流水,在月光照耀下粼粼的向远方漂流。风一吹,浮冰就在水面上下飘动,将淹未淹。

“关之裕……”

关之裕垂下眼睛。

宁遂怕他说出他不愿听的话,抢先一步说道:“他不会、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他能再次找回来,廖哥也会把他骗到别的地方,你可以永远永远不见他。”

在来城中村之前,关之裕已经在城市里流浪了一年,大大小小的工厂工地他都待过,之所以说是“流浪”,就是因为他很少在一个地方待两个月。

有时是他自己割舍不掉,还对关之诚怀有妄想,主动透露行踪,有时是关之诚向帮助他的家人朋友打听了消息,自己追过来,继续指责要钱。关之诚说得对,关之裕做不到对仅剩的血亲不管不顾,他们就这样在碰面、两败俱伤、躲避的怪圈里循环了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