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到他身上,不知在想什么,平静地饮完了杯中酒。
这时,呼延瑞倏地低笑一声,道:“谢大人对我敌意不浅,倒是与我们居次相谈甚欢。”
谢临淡道:“对人和对狗的区别。”
“你……!”呼延瑞气急。
“噗嗤。”温聿珣心情愉悦,仰头饮了一杯——头一次觉得他们家阿晏嘴毒得令人格外舒适。
呼延瑞恼怒得很,偏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得强压着火,重重将杯子搁在了桌案上,发出“铛”的一声。
他余光瞥到一旁一直不做声,百无聊赖地在一旁自顾自饮酒的楚明慎,心头一惊,暗道:“差点忘了正事。”
呼延瑞给阿黛使了个眼色,轻拍她肩背,低声道:“去,给雍国太子敬杯酒。”
阿黛执起酒杯走到了楚明慎面前:“太子殿下,我敬您一杯。”
楚明慎这才懒懒抬眼,指尖随意转着酒杯,在阿黛的杯沿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居次怎么不去敬怀玉侯?”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毕竟,没有他,哪来两国今日和平?”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阿黛脸上。“没有温聿珣就没有两国和平”……多讽刺啊……
这位所谓的和平使者,维护和平的方式竟是以杀止戈。这份虚假的和平,是用匈奴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
对雍朝百姓而言,温聿珣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可对匈奴人来说,他不过是踩着族人尸骨封侯拜相的刽子手。同样的一个人,在两个民族的记忆中,竟有着如此天壤之别的面目。
阿黛无声捏紧了拳头,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杯盘狼藉,酒过三巡,至此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呼延瑞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了。楚明慎并未对阿黛的姿容一见倾心,阿黛亦无法放下心中的国仇家恨。至于谢临与温聿珣,二人更是全然未受离间之计的影响。宴席间暗流涌动的试探,终究化作了一场徒劳。
谢临第一个站起身准备告辞,目光不经意掠过呼延瑞的面容时,心头忽然突突地跳了一下。
不对劲……
呼延瑞的眼神却出奇地平静,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得意,在烛光映照下泛着诡谲的光。
谢临动作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原本侍立在侧的仆从已尽数退去,偌大的雅间内只剩他们四人。觥筹交错的喧闹声渐渐消散后,空气中只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眼前忽觉一阵晕眩,视野渐渐模糊起来。谢临心下一惊,下意识扶住桌沿。
——是刺杀?呼延瑞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强撑着偏头欲去看温聿珣的状况,却发觉四肢绵软无力,连呼吸都变得灼热急促。
不对……若是刺杀,为何呼延瑞仍端坐不动,甚至带着玩味的笑意打量着他?
身侧的温聿珣突然闷哼一声,踉跄着单膝跪地,眉头紧皱,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像是在强行压抑忍耐着什么。
阿黛更是软倒在席间,罗裳半散,眸光涣散,与意识同样显然不清楚的楚明慎撞倒在一处。
谢临脑中轰然一响,终于明白过来。
——酒里下的不是毒,是合欢散。
呼延瑞鼓了鼓掌,四名身着雍国侍从服饰的壮汉立刻入内。其中两人分别架起楚明慎和阿黛,不顾他们的挣扎,强硬地往外拖去。而另外两人则径直走向温聿珣,一左一右架住他的双臂。
谢临心头猛地一跳。
——温聿珣的状态显然不对劲。
他双眸半阖,被架起时也没有丝毫的反抗和挣扎,一副意识已经和外界断层的模样,这般模样,绝非仅是合欢散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