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字音打了颤,似乎是被吓到了。

紧接着,在场所有的人听到他不轻也不重,带着些委屈的声音道:“我想找我爸爸妈妈。”

纵然先前已经知道李检失忆,不过时间点过于凑巧,他们大都半信半疑,此时李检这句话一出,就连严闵星吸气的声音都随之一顿。

除去严汌外,四双意义不明的目光投向李检,纷纷打量片刻,各有了各的考量。

严汌正要往前走的步伐顿住,他有些好笑地回头看了下李检,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找你爸妈?去地狱找吗。”

李检却像是全然不知道他父母已经去世。

他的脸色当即一变,抓住严汌的袖子,嗓音打着抖:“你什么意思?”

严汌顺势侧过身,冷笑了一声,拿出手机在搜索栏输了一串字,点开跳出的第一个界面后抬起脸,冰冷的手机拍了拍他的脸颊。

李检寒着脸躲开他的动作,一把夺走手机。

目光伴随着冷雨垂落到屏幕上时,止不住地颤了下。

那一刻,绵延而下的雨也短暂地停了一样。

车灯完全熄灭了,不远处的大门前亮着光,勉强蔓延过来。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蓝光格外刺眼,水珠模糊了屏幕。

在光点与雨水的罅隙中,连不成句的字词映入李检被照亮的眼眸,他极其缓慢地眨动了眼睛,每分离又闭合间,都有透明的水从睫毛、眼角、眼尾滚落。

他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就连眨眼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雨逐渐大了,连成冷冷的线,轻飘飘地落下,沉甸甸地打在他的眉宇间、鼻梁上、唇峰前,李检缓缓眨了下眼睛。

严汌说完话后,严星澜就条件反射地看向李检的方向。

从她的角度仅能看到李检瘦又白皙的侧脸,浅色的眼瞳在夜幕中透过了天的颜色,变得很黑。

雨水湿润了他的脸颊,眼角有水珠淌过,像是哭了,但也可能是单纯地滚落了一串雨滴。

父母相继离世的时候,李检没有哭过。

四年过去,从夏末至初冬,他从未因为父母哭过。

但这一刻,他有了一瞬的错觉。

李检好像真的成了十七岁的他,还没有戴上那张名为伪装的面具,用坚强与冷漠的长刺将自己包裹。

视线好像被屏幕晃眼的白光吸引了,短暂地眩晕,让李检恍惚间觉得,父母好像真的尚且在世,嘉青某处并不繁华,甚至有些破败的城中村还亮着一盏等他回家的灯。

不过十三年前那片城中村就拆迁了,爆破声中,墙瓦变成白灰,沉雾一般坠地。

尘归尘,土还土。

随同父母一起,没入地下。

母亲跳楼前,曾给他发过最后一条很长、很长的短信。

短信中,母亲告知了为何绑架案发生的三年后,会选择与父亲结束婚姻;为何会选择离开嘉青,隐姓埋名流落他乡;为何明明留着电话号码,却整整十年没有和他联系……

又是为何,撞死了严汌的那条狗。

当年父母绑架严汌时,因为跟着严汌绑来的狗在车后吠叫不已,父亲埋怨母亲把狗一起带走,会惹人注意。母亲是见严汌还小,想起了十岁时的李检,动了恻隐之心,帮他牵着狗一起带上了车。

车内突如其来地爆发了争吵,开车的父亲怒火攻心,分神与她争辩时,误把油门踩成了刹车。

停车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为了掩盖地上的血迹,父亲停下车,从睡熟的严汌身边牵走了那条狗。

他们起初撞死的,并不是狗。

那是一个行动迟缓,未能踩着绿灯走完斑马线的、步履蹒跚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