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则将剥好的蟹黄和蟹肉放到翁绍的碗里,讥诮地笑了一下:“这帮人,还真是能富贵不能共患难。”
翁绍凭借一己之力,在恶意收购廖氏集团这个项目上,帮他们赚了多少?这还不到一年时间,那些人好像完全忘了翁绍在金融市场的犀利操作,甚至忘了他们用来购买信用违约掉期产品的钱,本来就是翁绍帮他们赚的。一个个岁数都可以当翁绍的长辈,竟然还好意思在翁绍面前摆出“上当受骗”的嘴脸,责备翁绍让他们赔钱。也不想想当初得知翁绍要去华尔街“干票大的”,是谁厚着脸皮找上门来,非要翁绍带他们一起玩。
“人性如此。”翁绍云淡风轻地评价道:“我按照约定收取分红和管理费,自然也有责任和义务接受客户的质疑和监督。”
当然质疑归质疑,监督归监督,按照合同规定,所有客户都无权插手翁绍在金融管理方面的操作。
这一刻,即便是曾经略感抹不开脸面的翁汉俞和顾颐霏都开始庆幸,自家儿子在商言商的工作原则,真是一个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事的好习惯。
不过那些叽叽喳喳的人实在是太烦了。裴行则知道以翁绍的涵养和城府,不会把那些跳梁小丑放在心上。但是讨厌的人在面前蹦跶太久,总会影响人的情绪。裴行则不想看到翁绍不开心,所以他精心策划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说起来,我们两个认识这么久,还没有一起旅行过。”裴行则说到这里,莫名感慨道:“都说想要彻底了解一个人,要从一场旅行开始。不知道翁总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证明一下自己是否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翁绍玩味一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上辈子,裴行则也说过同样的话。
只不过那会儿的裴行则还只是一名玩世不恭的富二代,而他则是刚刚被赶出家门的丧家犬。两人为了同一个目标,混在一起狼狈为奸。翁绍确实也没有辜负裴行则抛出来的橄榄枝——他把全部心神都放在扳倒翁家上,一口气拟定了三个计划,每个计划都在翁氏集团的身上狠狠叨下了一块肉。
大概是为了奖励他的任劳任怨,身为金主兼床伴的裴行则突然提出,要带他去旅行。
翁绍认为这种浪费时间和体力的行动毫无意义,裴行则却一脸正色地反驳他:“我不想跟一个复仇机器上床。我不知道你报仇的目的是什么,可我报复仇人,只是为了证明我自己过得更好。”
他一定要比仇人过得更好。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翁绍不以为然,但他还是拗不过裴行则,陪着他一起去了。那是一场带着三十个保镖的自驾游。他们从京海出发,一路向西。途经草原、黄河、沙漠。白天,他们在导游的陪伴下欣赏秀丽山河,欣赏从数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吉光片羽。
在这片沉默而亘古的土地上,有无数璀璨的诗词歌赋记录下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恩怨情仇。然而流传到今天的,除了隽永的文字,也只剩下这些残雕片瓦,斑驳壁画。到了夜晚,他们便躺在广袤的旷野里仰望星空。看头顶斗转星移,静静感受着人在其中何其渺小。
当裴行则搂着他的肩膀躺在狭窄的帐篷里,躺在悠悠飘荡的木船上,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那样迷惑人心的环境下,即便是心肠冷硬的翁绍,也产生了自己或许可以放下一切、享受爱情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片广袤的天地陶冶了,不再是那个满腹心机的复仇机器。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种错觉。等到翁绍回到京海,回到那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商业社会,他仍旧还是那个狼子野心的翁家弃子。
“你在想什么?”裴行则有些好奇地戳了戳翁绍的脸颊。感受着指腹上冰凉细腻的触感,裴行则忍不住凑上去,亲吻着翁绍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