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望着他,忍不住把盘桓心头已久的问题说了出来:“那太后对陛下如何?”
她虽是疑问的语气,可心中却也大致猜到了答案。若是太后对他视若己出,他又怎会和太后的关系也那样冰冷疏离?只是容棠不知道,这种涉及皇家秘辛的事情,萧凛会不会轻易说出口。
然而萧凛只略微沉默片刻,很快回答道:“人前细致周全,人后冷若冰霜。”
寥寥数字,却好似说尽了他年少时经历的一切。容棠轻轻皱了皱眉,又想起太后罚自己抄佛经之事,不由得无声叹了口气。
下一刻,她却猝不及防听见萧凛道:“先前朕不在宫中时,母后是不是召见过你?”
“你所说的那份作为寿礼的手抄佛经,其实是她罚你的,对吗?”
容棠本能地想敷衍过去,可对上萧凛那勘破一切的目光,顿时僵住,只能慢慢点了点头。
他眼底掠过一丝隐秘的怒意,随即道:“母后是不是让你在朕面前隐瞒好那件事,并且还许诺会为你遮掩,免得触怒了朕?”
容棠轻声道:“是。”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是选择对朕提起此事?”萧凛问道。
“因为”容棠抬头直视着他,“臣妾从未想过要隐瞒陛下任何事。”
“在陛下面前,臣妾会坦诚一切,”她说着,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低眼睫,“只可惜那日臣妾措辞不当,且在不了解前因后果时贸然开口,误解了陛下的所作所为,因而没能将一切和盘托出。”
萧凛凝视着她,半晌不曾说话。
“卓太妃薨逝后的那几日,臣妾无意间在永华宫门前遇到了太妃娘娘,见她神色悲切,扣门疾呼,似在唤着何人的名字,”容棠回想当日的情形,道,“如今想来,她唤的应是卓太妃的闺名。”
“太妃娘娘徘徊许久,因情绪起伏剧烈而昏倒。臣妾连忙命人将她带回瑞安宫,又派人去请了御医。御医说娘娘几日水米不进,才会虚弱至极。臣妾便问了太妃身边的婢女,得知太妃是在为卓太妃的去世而伤心。”
“臣妾瞧着太妃苍白憔悴的模样,心中不忍,第二日便再度前去探望,却听见太妃在昏睡中唤了陛下,因而认定太妃一定很是思念陛下,才会一时冲动,对陛下说出了那句恳求的话。”
容棠说完这些话,一时间没有去看萧凛的反应。她一颗心怦怦直跳,耳边听见他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缓,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
她咬了咬唇,慢慢抬起头。
“对不起。”两人同时开口,惊愕地撞上对方的目光,又双双噤声。
容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萧凛居然会对她道歉?并且他的语气是那样柔软而小心翼翼。
她怔怔抬头看向他:“陛下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萧凛没有逃避,也没有虚与委蛇,而是双手扶在她肩头,认真地看着她,说道:“那日朕是一时情急,才会对你说出那样的话。”
“你并不知晓这些往事,只是因为目睹了母妃的情状,心存怜惜之下才会开口。朕明白,你心思纯善细腻,亲眼看见母妃病弱的模样,怎能不有所触动?因此,你会对朕说出那些话,是常理之中。可朕却气急,没有深思背后原因,便冲你发了火。”
他放柔了嗓音,说道:“是朕不好,误解了棠棠。”
容棠被他这低姿态的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陛下,那日臣妾也是不曾了解便贸然开口,才会让陛下有所误解,是臣妾思虑不够周全。是臣妾不好。”
“不必向朕道歉,”萧凛道,“原是朕先误解了你。棠棠,你没有任何错处。”
容棠眼底微微一涩,垂了垂眼睫。
“那你还生朕的气吗?”萧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