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找个安全的地方下。黑灯瞎火的,修士有可能把我们当成妖兽的同伙给揍了。”
“好。”巨鸥侧过羽翼,从另一个方向靠近民居。
这里是海茵岛最有烟火气的地方,如今却火光四起、哀嚎遍野。
雪迹纷乱,空中妖兽如被捅了巢穴的蜂群,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时而悬飞,时而下落,惊起四散的飞雪与摇曳的火焰。
鲜血浸透雪地,呈现紫黑色。落单的孩童止不住哭唤,茫然张望,无助的脸上映出附近火光。
父母呢?父母哪里去了?为什么转眼到处是怪兽?
郑攸同额头上渗出冷汗,呼吸如风箱声般在肺里、在脑子里拉锯。不远处郑莞凝含泪咬牙,将奄奄一息的老何转移到掩体之下。
太多了,数量太多了,没想到如此惨烈的事情会发生在海茵岛!
身为被寄予厚望的岛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信任他的岛民,一个个惨死于妖兽的牙爪之下。郑攸同扫一眼不远处心口破了个大洞的副手,明白老何如今孤苦一人,或许出手时根本没想过给自己留活路,不然也不至于重伤至此。面对这样的劫难,也许更想早些解脱罢?
他抬眸望一眼天空,心道请夫人保佑。
让女儿好好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至少让凝儿好好活下去。这一仗若赢,他便继续护着女儿,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若败,他就碧落黄泉,上天入地,去寻她、陪她……
多处伤口被他强行止了血,然而视野依然不可避免地变模糊。灵力重新凝聚于四肢百骸,郑攸同深吸一口气,飞身没入夜空。
尹不移立在体形巨大的妖兽脊背上,垂眸俯视这片他所熟悉的土地。这苍白、虚假、无趣的地方。
御水能加快伤口愈合,他恢复目力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撕破海茵岛平和安全的假象。
从有记忆起,母亲就没有笑过,他以为是寡妇的身份让她生活在灰败里,直到母亲告诉他,姓尹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生父,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另一个人的血。
“张娄祯”这个名字,是海茵岛心照不宣的秘密,被埋在烂泥里,永远冰封。
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在得知他没有任何灵力资质时,神情那般失望。原来是因为被寄予厚望的孩子,无法实现她报仇的愿望。
为了让他有朝一日手刃仇人——那些对张娄祯落井下石的人,母亲从巫医手中讨来各种所谓能够蓄养灵根的丹药。
他日复一日服用,被母亲强迫浸泡在刺骨的冰水里,美名曰“激发身体潜能”。心爱的玩具被扔掉,他被告诫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东西分心。
所以究竟什么是“值得”?
他的出生不被关爱,不被祝福,成为一个失败男人复仇的工具,这就是值得。
丹药在他身上的作用微乎其微。天赋就像掌心的纹路,即便以自毁的方式尝试改变,也不过落得个伤痕累累,平添丑陋的下场而已。
母亲在期待与失望中逐渐失去耐心,沉迷于能够麻痹痛苦的药草。一个普通的深夜,这个失意又失望的妇人跌落冰窟,溺水冻亡,找到尸体的时候,离失踪已经过去半个月。
得直面至亲之人多少冷漠、失望、憎恶的眼神,才会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兴趣?
海茵岛是黑白色,人生是静止的,活着或是死去,没有太多分别。
他轻而易举成为了巫医的学徒,并且找到一种让所有人降低关注与戒备的姿态。尹不移,一个幼年丧父,少年丧母,海茵岛上可有可无的可怜人。
他观察其他仇人,也观察赵露萍,这个被张娄祯当做执念的女人自私、浅薄、卑劣、无知。
在明知纪霄炎已有家室的情况下公然示爱,自以为纵情潇洒,实则寡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