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在这一刻如飓风涌出。
程羡之一时忘了身侧的人,缓缓起身,他声线本就偏冷,低沉中分外好听,此刻柔声时,近乎能把人柔化了。
“你……”程羡之欣喜,除了神色异于往常,表情仍是平淡,“你可是有事找我?”
这话问得温柔,陆听晚默默点头,并未回以他眼神,而是望向一旁的公孙雪。
程羡之迅速意会,说话时视线仍未收回:“雪儿先回吧。”
公孙雪咬着后牙,暗处的长甲早已嵌入掌心,近乎折断。
可她还得面带笑意,礼数有加,颇识大体行礼退了出去。
屋内仅剩二人,程羡之知道她从法场回来后从未出过雁声堂,今夜前来定然有要事相商,既是相谈要事,那说明她心神早已回归。
程羡之来到她面前,烛光清楚落在面容,清瘦了许多。
“听说这几日你有所好转,今夜特意过来是找我何事?”
陆听晚静止须臾,星眸松散,不似以前有神,却仍是清澈透亮,屋内烛火流动,程羡之耐心等着她,他是知道她失语症还未痊愈,思量片刻后,转身坐回书案前,将其中一张白纸往外推了推,示意她坐下,写到纸上。
陆听晚深吸口气,墨发未挽,如瀑披散,只一根白色丝带将两鬓散发系到脑后,显得慵散中带了几分淡然。
谁料她竟然开口道:“禁军三营的调令,还给你。”
那声音略带沙哑,应是许久不曾开口,刚恢复说话嗓音还未好全,却能听出其中一丝清脆。
程羡之瞳孔微张:“你,能说话了?”
“是我连累了他们……”面对程羡之的疑惑她并未给出回应,玉竹符牌就这么递出去,暴露在程羡之视野下,“当初我入宫向你要来这调令权,而今还给你了。”
程羡之伸出手,接了令牌,上边还有余温,以及一股淡淡的药味,可见这些日子她将这玉竹令牌攥在手里犹豫许久,最终才做此决定。
程羡之定定望向她,那抹难言的情愫隐藏不见,只是盯着的目光犹如实质,似乎要把人盯穿了。
陆听晚等了许久,也不着急。
程羡之收了那玉竹令牌,也只是轻轻搁置案桌一旁,见他从衣襟口处取出一枚符牌,由编绳串成,素日穿着衣裳,倒是不曾见着他脖颈还带着项坠。
“这玉牌不仅仅能调令禁军,”程羡之将她那枚玉竹令牌串入编绳,不疾不徐说,“还能保命。”
他侧头看着她,陆听晚不以为意,仍是神色冷淡。
只见程羡之起身,再次立到她跟前,柔声细语说:“这玉牌你得拿着。”
言语间不顾陆听晚许可,自作主张就将那项坠围着她纤细的脖颈系上,两张玉牌竟然合成了,原是一分为二的竹节,先前陆听晚拿的只是其中一半,现下才是完整的一块玉牌。
“你可知战场上一个将领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吗?”程羡之鼻息呼着睫羽,“是无需任何令牌便能调遣千军万马,而禁军三营于你便是如此。”
“这令牌既给了你,就是让你有防身之用,当初执意要你入宫,承诺给你一营兵力调遣,也算是做到了。”
“我从未使用令牌调令三营前来劫持法场,倘若我知道谢昭会来,我定然不会……”陆听晚回想那日情形,脑中一阵抽搐,疼意袭来,眉宇闪过的痛苦被程羡之一览无余。
“我知道,”程羡之捏着她双臂,像在给她灌输一种力量,“谢昭无令私自调遣兵力劫持法场,已经是抗旨违令,为着这私自调遣的名头,你也得拿着这个令牌,只有你握着令牌,谢昭和三营才不会以这个罪名承受惩罚。”
陆听晚欲言又止,程羡之更加坚定:“我说的不是之前,而是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