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越面沉如水,随手取过一封奏折,翻开。

一页宣纸从奏折中滑落出来。

宇文越捡起宣纸,看清上面的字迹后,却是一愣。

他又拿起几封奏折,一封一封挨个看过去。不出所料,每封奏折当中,都夹着这么一页宣纸。

各地财政的例行汇报,黄河治理及水利修缮的经费,来年春耕事宜,税收调整……奏折是从全国各地送来,涵盖的内容丰富,需要决策之事也极多。

可谢让都处理得很好。

不仅对大臣所奏之事做出了答复和应对,还在那宣纸之上,详尽解释了为何要这样处理,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形,又该怎么做。

每一页宣纸上,都是长篇大论,言之有物。

宇文越凝神看了许久,又偏过头去,看向躺在榻上的人。

扎过针后,青年明显平静了许多,总算是睡着了。可那张脸上依旧半分血色也无,眉心无意识拧着,呼吸放得很浅。

这些东西,是谢让写给他的。

谢让不喜欢殿阁学士讲学时那照本宣科的风格,便以实际为例,将为君之道融入这每一封奏折的处理当中。

他……是想将这些教给他?

是时隔五年,此人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好好履行一番自己帝师的指责。

还是说……

宇文越收回目光,轻轻按了按眉心。

.

谢让醒来时,全身都是酸软的。

中午那可怕的头疼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浑身筋骨却仿佛被碾碎再重新拼起来似的,连指尖都提不起力气。

他转了转勉强还能动的脖颈和眼睛,看清了搬着把椅子坐在床边的少年。

“你怎么还没去上课?”谢让开口,嗓音哑森*晚*整*理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少年放下奏折,面无表情:“已经是深夜了,太傅。”

谢让一怔,又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果真已经暗下来。此处是乾清宫,宇文越身上只穿了件里衣,散落的长发微微濡湿,显然已经沐浴过了。

谢让:“……”

他这一觉睡得真够久的。

谢让收回目光,又注意到宇文越手里的东西,道:“本来想过几天整理好再给你的……我写得够清楚吗,能看懂吗?”

他声音又轻又哑,还没什么力气,却已经开始操心这些。

宇文越没回答,只是将奏折随手扔在旁边的小案上,拿起煨在案上的小药罐,倒了碗药。

谢让不动声色往床榻内侧挪了挪。

他躺的不是平日睡的那张小榻,而是宇文越的龙床。

身下的床褥松软,能供三四个人平躺开来。谢让拖着酸软的四肢试图往里挪,可他手脚都没力气,只能作罢。

少年指着案上的汤药,沉着脸:“把药喝了。”

“我已经没事了。”谢让和他打商量,“能不喝吗?”

宇文越:“不能。”

这药原本下午就该喝的,可给谢让喂药跟要命似的,一喂就吐,喂急了还要呛着。

整个乾清宫太监宫女十几名,最后连宇文越都亲身上阵了,硬是没一个能给他把药灌进去。

别无他法,才等到了现在。

那汤药煨了一整晚,整个寝殿如今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谢让自小跟着家里的长辈学点过中医,对中药其实并不排斥。但抵不过从小到大的喝。饶是喜欢的东西,按他这个喝法都得喝吐,更别说药。

谢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拿起了药碗。

逃避不想喝药这种事,实在有些丢人。

何况还是在一个比自己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