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才终于松懈下来。“路上堵死了。”他喘着气说,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却在伤口处蹭出一道新鲜的血痕,“公交车撞进了绿化带里。”
白苍苍这才注意到他发梢里还藏着几粒细小的玻璃碴。
陈陌然浑不在意地晃了晃碘伏瓶:“路过药店买的。”说着就要自己处理伤口,但棉签拆开后,却又突然递到了她面前。
“平时不是挺大胆的么?”他本来想自己动手,看白苍苍一幅傻呆呆的样子,以为她被吓到了,说:“帮我处理一下。”
她接过棉签时碰到他的指尖,冰凉得不像话。
碘伏沾上伤口的瞬间,他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还故作轻松地说:“你手抖了,也有你怕的时候?”
他以为她要像以前那样反驳说我不怕。
“嗯,我害怕。”她低声说。
当他的身影冲破混乱的人群出现在她面前时,那颗悬着的心突然就落回了原处。
而现在看着他额角的伤,那抹暗红仿佛化作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的心脏,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轻轻牵扯。
大概从那天长江边上的那个意外的吻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已经不一样了,哪怕从前她试图将它从脑海里剜去,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以前的她总是在自欺欺人。
“真的是小伤,都……”
远处不知谁的收音机突然播报起灾区消息,陈陌然的话戛然而止。
他只是小伤,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一天永远难忘。
它造成的伤痛,再也没有彻底愈合的一天。
也就在这时,陈陌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了战备短信,市内请假人员,2个小时必须归队。
陈陌然立刻站了起来,“我先回学校了,你没事就好。你们晚上应该会在操场上休息,现在余震多,不要回寝室。”
他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白苍苍的声音响起,“陈陌然,我把你写给我的信弄丢了。”
那封信夹在课本里的,这会儿完全没找到,不晓得丢在哪儿。
他刚想说那不是我写的。
就听到她继续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你先回学校。”
陈陌然:“嗯。”
暮色渐渐漫上来,广播里通知全体学生今夜在体育场过夜。
时不时能听到哭声,大家都没有心思做别的,一颗心都牵挂在了灾区。
朱溪家所在的地方还好,她外婆也没事,但班上有个女生家在重灾区,她的哭声让很多人跟着流泪。
学校组织了鲜血和捐钱。
白苍苍也去献了血,并将手里头的生活费捐出了一大半。
学校停了一周课,白苍苍以为她会跟其他人一样呆在学校,没想到爸妈开了车来接她。
陈陌然他们学校组织了医疗队去灾区,他也去了,他爸妈天天担心得吃不下饭,陈妈妈时不时念叨,“怎么就当医生了,明明他可以去更好的学校的,以他的成绩……”
“小时候想当医生的当了老师,不想当医生的反而……”
白苍苍听见了。
她小时候想当医生,三年级还写了一篇作文——我的理想。
她没做到,高中误入歧途,成绩一落千丈,曾经有段时间连重本线都险些够不上,哪里还能实现医生梦。
她好像有次说过,陈陌然,要不你当医生好了。
他没说好和不好。
但是他做到了。
这段时间,他们联系不多,但白苍苍的每一条短信都温温柔柔地诉说着他们这边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想替他分担一些精神上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