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熠阑接过热毛巾,下巴一扬,办事不力的管家就急忙站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装空气地帮少年接着剥虾了。

“抬头。”顾熠阑道。

苏泽岁看着他手里的毛巾,乖巧地闭上眼眸,仰起了小脸。

顾熠阑站起身,尽量放轻力度,擦过少年白皙细腻、好似温润白玉的脸颊。

看着那被泪水打湿成一簇簇的浓密睫毛,他又将热毛巾往上挪了挪。

苏泽岁长睫抖了抖:“哥哥、好痒。”

管家剥虾的手一抖,虾肉“啪”地掉在掉在盘子里,溅开几滴汤汁,呆若木鸡地看向身旁的两位主人。

“马上。”顾熠阑却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精力问别的话:“以前也经常哭吗?”

苏泽岁下意识摇头,又想起男人正在帮自己擦脸,于是小声道:“没。”

“嗯,乖。”顾熠阑检查了一下他发红发肿的眼眸,然后才把毛巾丢在一边。

苏泽岁睁开眼后,第一件事是摆了摆手:“后来、不欺负了。”

后来,有慈善家资助他上学、捐款给他哥哥治病,他家里的条件变好了些,同学也就不再总笑他了。

顾熠阑微微颔首。

在他看来,以苏铭宇那宠弟弟的程度,苏泽岁受了如此委屈,他定是要怒发冲冠杀到学校,拎着少年同桌的衣领,要他必须给个交代的。

“为什么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顾熠阑重新坐下,又问道。

一旁管家刚剥好的新虾肉又“啪叽”掉进了汤里,他急忙捞起,放到了小少爷的碗里。

顾老板淡淡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我怕、”苏泽岁轻声道,“怕哥哥讨厌我。”

顾熠阑视线一顿,突然有些后悔。

不该让少年叫自己叫哥的。

由于家里有苏铭宇这位兄长,苏泽岁叫哥哥叫得很自然,放在主宾表状补中都很得心应手。

但顾熠阑却从来没有过像苏泽岁这样纯粹简单的弟弟,叫过他哥哥。

……

见老板被噎住,管家急忙将功补过,生硬地道:“小少爷,你长得这么漂亮,很招人喜欢的。顾先生怎么会讨厌你呢?”

苏泽岁抬眸看向管家叔叔,晶亮的眼眸像是在说“真的吗”。

少年的眼神里有着快要溢出的期待。管家一个激灵,站直身体,拍拍胸脯,严肃地一字一句道:“真的。我发誓。”

顾熠阑:……

吃完晚饭后,苏泽岁用毛巾擦擦小手,在顾熠阑的监督下,喝上一大杯热水,然后才被允许开开心心地小跑到冰箱前,拿自己最爱吃的冰淇淋。

顾熠阑也站起身,刚往苏泽岁那边瞥了一眼,就注意到了少年单薄身形后的那盒巧克力碎。

看到过往故事里的巧克力,少年似乎也僵住了身体,抬起小手,戳了戳那个小盒子。

顾熠阑抬腿,走到了少年身后,什么也没有再提,只是道:“需要抱一下吗?”

苏泽岁怔愣地转身。

其实他没有很难过很伤心。

由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他总能把一件件不愉快的事情割裂出灵魂,变成一块块小小的灵魂碎片。

当他沉浸到灵魂碎片中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哭。

但平日里,他却完全感受不到灵魂碎片的存在。就算看到了会勾起回忆的东西,他也只会平静地觉得“哦,这好像是我以前经历过的事”。

甚至于在哭泣的时候,他的灵魂都会飘出来,看着哭泣的自己,心想“这有什么好哭的呀”。

非常割裂。

但他很喜欢抱抱,尤其是顾先生的抱抱,能让他整个人都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