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方才的心理诊断,少年应该恢复了大半的记忆,正处于回归正常生活的过渡时期。
这个时期,少年的心灵就如同刚剥壳的熟鸡蛋一般,细腻且脆弱,非常需要呵护,千万千万不能受任何负面刺激。否则,可能转为更为严重的自闭倾向……
心理医生在门外跟顾先生说着听不真切的话,苏泽岁不知该干些什么,就掏出了口袋中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打开信息界面,各个群聊都在艾特他,在言辞激烈地讨论他大庭广众之下暴起打人、将周启召送进医院的事。
被回忆占满了大脑中的每一个空间,苏泽岁一时忘了这件事了,现在才浑身一颤,猛然想起。
当时,站在学校廊道里,看着朝他走来的、他恨之入骨的周启召,他已然失去了心智,身体遵循本能而行动,不顾一切地想要跟对方拼命。
这样做,非常不理智。
微信班级群里,只有冯成文几人还在为他苍白地辩解。其余人,要么沉默不语,要么一边倒地为周启召鸣不平,说要写联合起诉信,交到校长那里,让学校开除他。
更有甚者,兔死狐悲,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建议一步到位,直接报警处理。打人者苏泽岁已满十八岁,该付刑事责任了。
两种说法,一呼百应,自诩正义者重拳出击。冯成文几人的消息瞬间被淹没在了支持者的狂欢中。
那些人,誓要将他这个祸害从市一中、甚至于这个世界上铲除掉。
“看什么呢?”男人不知何时走近,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道,“医生说,现在要乖乖休息。”
“哥哥,我、我又闯祸了。”苏泽岁如遭雷劈,嗓音在发着抖,身体又无意识地蜷缩成了一团,呈自我保护状态,“他们要抓走我,我、我们会不会以后又见不到了,都怪我、都怪我……”
顾熠阑顿了一下,随即走到苏泽岁面前,俯身捧起少年的脸,认真地道:“岁岁,不要自责。你才18岁,你热烈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那些事,都不算大事,更不是灾难,我会帮你解决。”
“可、可是……”苏泽岁惶恐地摇头。
顾熠阑伸出手指抵住了少年的唇瓣,道:“之前哥哥无能,帮不上你,害你一人痛苦挣扎。现在,你愿意再给哥哥一次机会吗?我只需要三天。”
顾熠阑真的很懂一些心理学的话术。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这件事完全颠换了一个性质,好像其不再是苏泽岁惹出来的祸端,而是慷慨给他的弥补自己的机会。
让人悬着的心缓缓落地,并被柔软的绒毛轻轻包裹住了。
如此,苏泽岁哪里还好意思说“不”。
“你高烧才退下不久,头还晕不晕?”顾熠阑摸了摸少年的额头,道,“有点凉。少看手机,好好睡一觉。好么?”
苏泽岁把手机丢到床头,发抖着张开了胳膊:“哥哥抱我睡。”
“之前的不拥抱挑战终于不做了?”顾熠阑弯腰抱住少年,吻了下他的额头,“行。哥哥想这天好久了。”
……
三日后,一家高端饭馆里,餐桌两侧坐着两方即将民事和解的人。
一侧,是顾熠阑,苏泽岁,以及得知了弟弟的事紧急从外地飞回来的苏铭宇。
另一侧,是头上依旧包着纱布、却被迫出席的周启召,以及周启召的父母。
也不知顾熠阑是如何沟通的,餐桌上,和苏泽岁想的咄咄逼人不同,周启召的父母甚至算得上是“和蔼可亲”,满脸堆笑地关心他,问他是不是和启召间产生了误会,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而坐在一旁的周启召,则是脸色难看,唇色泛白,仇恨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放在咬紧的牙关间,一点点嚼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