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道:“只是你父王的田地势高,我们季家的田地势低,掘开了河堤,洪水还是会往我们家的田里流的。”
毕竟这些田都是当年的齐王划分的,田地又靠近河道,当年的齐王不会考虑不到万一发了水怎么办的问题,自然要把地势高处留给自己。
姜洵又问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季恒说:“没有了……但是也没关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季家身为齐国首屈一指的世家,国家有难,还是要站出来的。并且泄洪这种事,人能控制的程度很低,只能是哪里方便就要往哪里泄。”
姜洵想了想,说道:“那等今年我们家的麦子熟了,我让人全都割下来给你!”
季恒简直哭笑不得,这些麦子他当然不能收,这些都是要贴补公用的。
他只是觉得小朋友这朴素的善意令人感动又欣喜,一把把姜洵抱了过来。
姜洵毕竟还小,虽在礼仪束缚下越来越成了个“小正经”,每天不苟言笑的模样,但骨子里还是个小朋友。
一个饥饿之时,一杯蜂蜜水就能变得开朗的小朋友。
一个说要把家里的麦子都割下来给他的小朋友。
姜洵被季恒这么一抱,险些“咯咯咯”地乐了出来。
季恒一抬头,刚好看到阿兄阿嫂的头冠就挂在两人上方,这是要守丧之人看着父母的头冠怀念父母的用意,忙说道:“嘘,不能笑,不能笑。”
姜洵忙捂住了嘴。
时间已经很晚了,明日一早他们还要祭拜阿兄阿嫂,属官们也会来,万万迟不得,季恒便道:“快,闭眼睛睡觉。”
话音一落,姜洵紧紧闭上了双眼,平躺在草席上,两手叠放在胸前,过了片刻却又道:“小叔叔,我睡不着……”
季恒道:“小嘴巴闭上,睡不着也要睡。”
姜洵便又紧紧抿上了双唇,不露出一点缝隙。
月光有些亮,季恒用手臂遮住了眼眶。
棚内有些闷热,地上也潮乎乎的,季恒不禁在想,姜洵这些天都是怎么过的。
而在这时,姜洵又道:“可我还是睡不着……”声音平静,尾音却逐渐开始发颤,“我想我阿爹阿娘了,怎么办!”说着,忽然便哽咽了起来。
姜洵刚刚一开口,季恒便有所预料。
离别是一场漫长的潮湿,他又怎么会不懂?
他也两次“拜别”了父母,到了第二次拜别季太傅与母亲时,他仿佛没那么伤心,可有时夜深人静,忽然想起他们,想起他们的一颦一笑,过往的点点滴滴,眼泪便还是会止不住地流。
姜洵嚎啕出声,季恒翻过身,一把将姜洵揽了过来,眼泪也倏地掉了下来。
姜洵双手捂住了脸,在季恒怀里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天压抑的情绪都哭出来。
季恒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紧紧抱着他。
而不知哭了多久,姜洵忽然抽噎着问道:“季恒,你会离开我们吗?”
季恒道:“怎么会。”
姜洵说:“我一定快快长大,把叔叔、把阿姐还把阿宝都护在身后!”
“阿洵不必快快长大,”季恒抚过姜洵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粘在了额头上的碎发,说道,“叔叔,老师,还有齐国那么多属官,我们都会帮你的。”
“谢谢你们。”
“不客气。”
又过了许久,姜洵的哭声开始小了下去,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了。
季恒抱着姜洵,又拿来蒲扇轻轻给两人扇着,就这样扇着扇着也睡着了。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