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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是六国贵族、百年世家,虽不如长安那些热气腾腾的勋贵、外戚们如日中天,但好在家底够厚,也从没站错过队,便也细水长流地流到了今日,得了个书香世家的美名。

季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齐地,而齐地又是昭国的龙兴之地。

昭国的开国皇帝高皇帝便是齐地人,当年他打天下,带领的便是齐国子弟兵,一开始的军粮军饷也都是乡里乡亲资助的。

季恒的高太爷,也就是他爷爷的爷爷,也曾多次为高皇帝提供过钱粮支持。

那数目十分可观,又是雪中送炭,高皇帝登基后,便封了他高太爷为“富阳公”。

可单一个荣誉称号也无法报当年的钱粮之恩,恰好齐国位于关东地区,不似关中权贵云集,有许多无主之地,高皇帝便又大笔一挥,赏了他高太爷十万亩农田。

他高太爷那功劳,只能说是不大不小。

当年高皇帝刚称帝,正是大封天下之时,身边还有一帮陪他出生入死的文臣武将要安排,便只是下了一道诏令,叫当时的齐王划一块地给他高太爷。

可齐国再是“地广人稀”,要划出十万亩的无主之地,也没那么简单。

恰好当时,齐王正准备修筑河堤,而此前早有人提议,说可将河道缩窄,将两岸广阔的空地划为耕地来使用。

黄河九曲十八弯,极易泛滥,且这年代工程技术也不够发达,先秦时期,人们便在两岸留出了一大片空地,任黄河在这宽阔的河道里自由摆动。

可这河道两岸沃野千里,又方便引水灌溉,实在太适合耕种。

随着人口增长,这块地便显得格外浪费了。

当时的齐王便采纳了这一提议,将河道缩窄后,又按天子诏令划了十万亩地给季家。

而这十万亩地,也就是今日所谈及的那一块了。

为什么朱大人会认为那块地很适合泄洪?

因为那块地,原本就是给黄河母亲自由伸展腿脚用的。

且这些地,又都在地势低洼处,那自然是再适合用于泄洪不过了。

这些年来,他们家庄子都是陈伯在替他打理,地是家丁在种。

陈伯还会在庄子里酿酿酒、织织布,所产生的收益,要么用于了季府开支,要么存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要么也会在春荒或灾年之时,开仓赈济一下十里八乡的百姓什么的。

季恒是他高太爷的嫡长玄孙,又是季太傅独苗,季太傅走后,便继承了季太傅所有遗产。

总之那块地,他一个人能说的算。

他道:“那里的农夫全都由庄子统一管理,转移起来方便。哪怕水量没控制住,殃及了隔壁,那隔壁也是齐王的田,殃及一下没事。”说着,他伸手撸了撸一旁姜洵毛茸茸的脑袋,“总之,若是临淄告急,那便立刻向此地泄洪吧。”

听到这儿,內史莫名感到有些内疚,应了声:“……喏。”

议完事,季恒又连夜回了一趟季府,阿宝则交给了乳母照看。

如今,乳母带着阿宝搬到了长生殿偏室,这样他空了也能帮忙带一带。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一撒手,阿宝便又要哭,好在阿宝喝完奶,便直接醉奶睡了过去,他也就放心离开了。

快到季府时,天已彻底暗了下来。

季家身为当地望族,家宅所在之地,自然也是临淄地势风水最好的地方。

可他掀开了竹帘,却见地面积水普遍已没过了脚踝,两侧排水渠更是堵塞得一动不动。

此时的临淄城,就像一个上面在不断蓄水,下面却排不出水的大鱼缸,水位在不断上涨。

车轮缓缓轧过了水滩,季恒放下竹帘,忧心忡忡道:“一直这样泡着,真怕要生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