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两人温声解释道:“陛下前阵子伤寒,卧床休养了一阵,结果刚好起来,代地的军报与齐国的讣告便接踵而来……听闻了讣告,陛下也难过了许久,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又要操劳战事,便先搁置了。耽误了这么久,实在是让各位久等了。”
季恒说了些得体的客套话,表示万分理解。
使节又道:“最近战事稍歇……”
听到这儿,姜洵问道:“是皇伯父打赢了吗?”
“哦。”使节反应过来道,“算打赢了,匈奴暂时退了兵。”
姜洵道:“那就好。”
使节继续道:“最近战事稍歇,陛下才有功夫把堆积已久的事务都处理了。齐国发了瘟疫的事,陛下已经知晓,陛下还说公子处理得不错,做事有先齐王的风范。”
季恒应道:“陛下谬赞了。”
使节又道:“且老夫此次入齐,见齐国状况与奏疏中的描绘相比,已有了明显好转……?军队、医匠、官员,各个进退有度,不似赵国还是一团乱,显然是在座各位治理有方啊。”
季恒道:“……情况的确好转了不少。齐国刚发瘟疫时也是一团乱,但穷则思变,有了经验也就好多了。”
接下来几日,齐国都在忙着接待使节。
而一眨眼便到了十月初三,先王与先王后的大葬之日。
这日临淄城内白绸飘飘,长长的送葬队伍缓缓自天策大街穿过。
两排宫人走在前方,抛撒五谷向路神买路,祈求路神让亡灵万里通关。那之后是姜洵披麻戴孝,手执铭旌,在前方开路。而姜洵身后便是并排而行的两乘灵车。
季恒同百官跟在灵车后,看着容纳着阿兄阿嫂的两具棺椁,看着灵车前方姜洵孤零零的背影,看着隔一层帷幔跟在送葬队伍右侧,由乳母搀扶,哭到快要昏厥的姜灼,只感到眼前一切都开始晃影,双腿脱力,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而在这时,老师在身侧扶住了他。
百官跟在灵车后呜呜地哭,百姓也跪在大街两侧呜呜地哭。
季恒随灵车跟到了陵墓,却忘记了这一日究竟是如何度过,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撑到了仪式结束,只记得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像是累断片了一般。
当天夜里回到齐王宫,季恒便直接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隐约听到阿宝在哭,头昏脑涨间本想说一句“如果实在哄不好,那就抱过来吧”,却又仿佛被魇住了,无论如何摇头挣扎也醒不过来,张不开嘴。
后来才知道,他不是昏睡了过去,而是昏迷了过去。
他昏迷了三天三夜,期间一直在发烧。
范侍医来为他诊脉,说他不是伤寒,也不是其他什么疾病,而只是累着了,需要好好休息。
瘟疫结束,先王与先王后也已大葬,他的身体也知道,自己可以生病了。
他做了无数个破碎的梦。
浑身是血,却仍抱着那檀木药盒的阿兄;面色苍白攥着他的手,托付他照顾好三个孩子的阿嫂;异常潮热的天气,马孔多般永不停歇的雨,崩塌的河堤,和得了瘟疫烂在街道边的尸体……
接二连三的噩耗,像一场咬着牙齿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的噩梦。
像一只捂住他口鼻的黑手。
三日后,季恒迷迷糊糊恢复了意识,感到四周些许嘈杂。而一睁眼,便见老师、姜灼、姜洵这三张脸就杵在自己眼前。
大家在他榻上围坐一圈,纷纷用一种惊喜中带着神奇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说“你们看,这个人真的醒了哎”。
刚刚姜灼过来看他,结果刚在榻边坐下,便看到季恒的眼球在动,连忙把坐在地上焦虑的姜洵,和站在一旁看着阿宝露出诡异微笑的太傅都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