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壶浆,以迎王师。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惯例。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腐朽的官僚体系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块硬骨头。
“主公,不过一负隅顽抗的匹夫罢了!”张悍再次上前,声如闷雷,“管他什么气节,我军天威所至,碾过去便是!待城破之后,将其头颅悬于城门,以儆效尤!”
“碾过去?”谢乔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她缓缓站起身,原本敲击案几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穿透帐篷,看到远处那座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城池。“我问你,攻下这座城,要死多少人?”
张悍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攻城略地,哪有不死人的?我军将士皆是百战精锐,又有主公的冰饮神物相助,体力充沛,士气高昂。就算那魏昌德蛊惑了全城军民,最多……最多我军伤亡一两千人,定能破城!”
“一两千人?”谢乔的声音陡然转冷,让整个大帐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我军的将士,自起兵以来,跟随我出生入死,他们的性命,是用来扫平天下,解万民于倒悬的,不是让你拿来和这等忠臣义士一换一的!更何况,城中那些被他鼓动起来的百姓,他们又有何辜?他们不懂什么天下大势,不懂什么王朝更迭,他们只知道,站在城楼上的那个人,是个好官,是个值得他们用命去追随的父母官!就因为这份朴素的敬意,他们就要跟着一起陪葬吗?就要被我们的铁蹄,当做顽抗的敌人一样,碾成肉泥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句句扎在张悍心上。他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被火光一照,亮晶晶的。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股冲天的战意,在主公清冷的目光下,被浇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呐呐地不敢再言。
谢乔站起身,缓步走到大帐门口,掀开帘子,望向远处那座在夕阳下如同被鲜血浸染过的城池。
她的心中,此刻正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杀了魏昌,很容易。攻破禄福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她的目的,从来不只是单纯的攻城略地,杀伐征服。她要的是一个崭新的、充满生机的天下。
而一个有能力、有气节,能让军民甘心为其赴死的官员,正是她构建这个新天下最需要的基石。这样的人才,凤毛麟角。一路走来,她见过了太多腐朽和麻木,见过了太多欺上瞒下、鱼肉百姓的败类,以至于此刻面对魏昌的“不识时务”,她心中涌起的,竟然不是怒火,而是一种近乎于欣赏的惋惜。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谢乔反而舍不得杀了。
杀一个忠臣,屠一座义城,来成就自己的霸业?
那她和那些她所鄙夷的残暴君主,又有什么区别?
帅帐之内,烛火明亮,却驱不散那份源自谢乔话语的冰冷。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几名高级将领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惊扰了那位正立于帐门口、背对着众人的主公。
张悍魁梧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僵硬,他额上的冷汗已经沿着粗犷的脸颊线条滑落,滴在冰凉的甲胄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嗒”。主公那番话,如同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将他满腔的战意和杀伐之气彻底浇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勇猛”,在主公那深邃如海的考量面前,是何等的浅薄和鲁莽。
他以为战争就是攻城略地,就是斩将夺旗,但主公却让他看到了刀剑之外的另一片天地。那片天地,关乎人心,关乎道义,关乎一个崭新天下的基石。
良久,谢乔终于缓缓转过身。她脸上的冷意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她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了那巨大的沙盘之上。
魏昌此举,意味着他有凝聚人心的力量,意味着他懂得何为官之本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