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确实年岁不小了。”宋夫人笑了笑,“是以我早就打点上了。”
而此刻几十步开外的白泽堂内,被打点上的祝曦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日日焚香,点茶,插花,还要背世家谱!”祝曦哭丧着脸靠在椅背上,“太难了!再学下去,怕是还没到宫宴,我就先病了!”
“女子八雅,你我自小就习,有何难?怕不是只有脑子被撞坏了才学不会。”祝暄不为所动,“你莫要偷懒,主母可让我盯着你。”
祝曦长吁短叹,嘀咕道:“你这人,当真是古板又无趣!那一张嘴啊,可真毒!不就是中秋宫宴嘛!也不一定能挑上好的郎君,嫁人真是麻烦,真不想嫁人……”
“我看日头也还没完全落下啊,你就做起梦来了?”祝暄嗤笑,“你也不想一想,哪儿有我们挑郎君的份?十七八岁还不许人家,到头来是娘家婆家两头嫌你。”
“二姐姐你平常看上去牙尖嘴利的,实际上你也就只有嘴上功夫厉害,你可比我守规矩多了。”祝曦似是无奈,她摇着头叹息,“当女子真没意思,一天到晚寻思着嫁人,嫁人了又要寻思着相夫教子,我如今坐在这里一眼能望见我的后半生,不过二姐姐你如今得闲了,太医院吏目家的三郎,听说是个风光霁月的坦荡君子,诶,二姐姐,你对他什么感觉啊?”
“没感觉。”祝暄瞥了她一眼,“你这是插花吗?这些花要是知道它们会被插成这样,估摸着宁愿烂在地里。”
祝曦撇撇嘴,重新摆弄那些花。
祝暄也没再说什么。
她与范家三郎的亲事前些日子才定下,她与他只囫囵见过一次面,只晓得叫范阙,字无失,样貌何许已不记得了,只知道这人斯文得体。
其实婚事与她而言可有可无,只是于她娘和父亲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她在这祝府里十七个年头,见到了她娘与父亲从两情相悦到如今的冷漠疏离,早就不奢望话本子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谊了。
她娘本就沉默寡言,自从父亲不去娘的院子,她娘就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每日就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制香,倒真是清闲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祝暄起身从白泽堂里走出来,站在落雨成珠的廊下向上看,能看到朦胧的屋脊,也能看到迷蒙的檐角。
可也就只能看到这些了。
再过一会儿,昼夜交替。
掌灯太监佝偻着腰,挑着竹竿,一盏一盏将宫灯挂上檐角。
烛影摇曳,在雾色天光中次第绽放。
于是各个宫殿相继点烛破开昏沉,映得这皇城之内明晃晃一片。
天宸殿内,檀香袅袅。
不惑之年的帝王未着冕服,只一袭玄色常服,袖口随意挽起,俯身于宽大的木工台前,他手中刻刀游走,木屑纷飞如雪,落在衣摆上也浑然不觉,案上那块上等的木料已被雕刻得初具雏形,隐约可见是只个的人形。
袁琢躬身立于殿中,拱手禀道:“陛下,茶楼坠楼之人恐怕是此刺客同伙,天策卫第七司已再次追查到刺客踪迹,臣请命追缉,定当擒获主谋,以正国法。”
皇上手中刻刀一顿,轻轻一转,削下一片薄如蝉翼的木屑,他目光仍凝于木料之上,语气淡然:“听之,此事朕既已交予你们天策卫了,你自当全权处置,怎么抓,去哪里抓,那都是你的事,等抓到了,问出了主使,再来与朕细说便是。”
“臣遵旨。”
殿内一时只闻刻刀与木料相触的细微声响,皇上忽而搁下刻刀,取过一方细砂,细细打磨那木人的衣料边缘,他漫不经心道:“哦对了,今日朕召你前来,实则想问祝择现修史一事......”
语未尽,手中动作却是一顿,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