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浪潮,将前浪推得更高,涌现为铺天盖地的海啸,声音填满了空洞的世界,那摧枯拉朽的潮声,应和着每一道心跳的鸣响。
墨菲因不得不先扯了两片乌云堵住自己敏感的兔子耳朵,然后发现无论如何都进不来这个走廊。祂气急败坏地拍着窗户:“停下!你疯了吗?!你到底打算同步给他们什么?!”
谢云逐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真相。”
“叮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教室里一片哗然,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黑板,“才上课五分钟,下什么课,都坐下,安静!”
最后一排趴桌上睡觉的学生,都被这动静闹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银色的金属顶板——没有教室,没有老师和同学,没有燥热的盛夏和永不停歇的蝉鸣……这究竟是哪里?!
他惊慌无措地哭起来:“妈妈!”
“叮铃铃铃——”
城市的顶点,映着霓虹的落地窗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摇晃着高脚杯,俯瞰着繁华人间。他本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凭着在副本里拼杀,取得了现在拥有的金钱和权势。他的身材壮硕挺拔,包裹在名贵的定制西装中,越发像个上流的匪徒。
“哼,已经很久没有女人敢这样无视我了。”男人饮了一口杯中的红酒,露出了嗜血的微笑,“王秘,三天之内我要拿到她的全部资料。”
“是,秦总。”
低度的酒精入口,却引起了极大的晕眩,男人的眼前一黑,等他天旋地转地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冰冷的蜂巢顶板——比他最落魄时住过的阁楼还要逼仄。
“叮铃铃铃——”
一段记忆、一段思想,一段真相,洪水般灌入了人们的大脑。
布幡上的铜铃无风自响,娟姨坐在算命摊子前,摇扇的手停了下来,怔怔地望向铅云低垂的天空——她明明才刚从“夜村晚钟”的副本里莫名生还,回到了现实世界,正准备支起算命摊重操旧业,然而现在她却得知了什么?
这个世界是假的,她的生意是假的,摆在桌上的八卦、罗盘和命理书也是假的,连她辛苦骗人赚到的钱都是假的!
这一切的谎言都是为了什么呢?她暂且没想明白,她只知道庇护所被用完即弃了,乐土那帮龟孙子就要丢下他们跑了!
毕竟从来只有她骗人,没有她被人骗的份。
再睁眼已经回到了蜂巢里,娟姨猛地抬起头来,额头砰地撞在了蜂巢顶板上。她眯起了狐狸般细长的眼睛,“好哇,敢戏弄你姑奶奶!乐土是吧,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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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根系设置的屏障,墨菲因无法阻止他,到最后祂完全失去了从容,万千梦境的破灭让祂抱着剧痛的头尖叫起来,一下滚进了乌云里。谢云逐看不见祂的身影,只隐约能瞧见两个颤抖的耳朵尖……兔子很可怜,但兔子很快就要得救了。
祂不必再守望百年,直到照顾最后一个人类死去,祂也得到了自由。
铃声依旧没有止息,直到他坚定不移地叫醒了每一个人,不允许他们畏缩逃避,将真相一遍又一遍地灌输进每个人的脑海:混沌、末日、大灾变、乐土、“天途计划”、休眠仓、“安眠计划”、副本、赏金、清理者……以及,毫无疑问的,他们即将要被抛弃的命运。
轰然的现实,如摧毁一切的雷鸣与风暴,降临在了两千一百四十二万三千零五十九人头顶上。
安稳无虞的梦境是假的,荒凉残酷的世界是真的;实现一切愿望的游戏是假的,吞噬一切的混沌是真的;护佑人类的神明不存在,逃离和背叛才是祂们的底色。
可是美好的假象终究是假象,残酷的现实到底是现实。毕竟他们醒来了,醒在大船还没有彻底沉没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