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星一如既往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可能不管顾南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就是那种可以喜爱任何一种生活的人。

简默知道，和拥有什么无关，活着是什么样的其实只与自己有关。

他也努力过让自己享受据说是梦寐以求的生活，成为一个正常人，习惯不同语言的自我介绍，习惯用新的名字覆盖不久前刚记住的同学，习惯在最短的时间内自学完下一地区的课程，习惯熟悉完房子到学校的路线和学校的布局后去认识新的，习惯打车时说成了上一个小区的名字，习惯听不懂周围的语言也能无障碍生活，习惯让身体去适应混乱的季节、时间和气候，习惯永远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们。

他习惯了这一切，却还是没能享受这样丰富的生活。

顾南星似乎很惊叹，“你这得每天起多早。”

“可能因为睡得早吧。”

“那你一般几点睡？”

简默想了一下自己每天躺到床上去的时间，“十点。”

“也不是很早嘛，你这至少五点起床吧，还不睡午觉，真的不会困吗？”顾南星打了个哈欠，“我就是那种不睡够八个小时要困死的瞌睡虫。”

简默看得出，而且顾南星还很喜欢熬夜，所以他会早一点跟顾南星说晚安，虽然并不会有什么用，顾南星还是会在半夜给他发消息，可能觉得反正他也是第二天才看到，但简默只是觉得不应该回。

“还好，有时候下课会补觉。”

他不是五点起床，是四点，让身体接受习惯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在习惯的过程中，他学会了很多东西。

他学会了几种语言的简单日常用语，学会了快速把把人名对上脸，学会了迅速找到所学知识的网络，学会了一次性记住走过的路，学会了很多很多正常生活的技巧，从而融化在不同背景中，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他曾经以为只要掌握足够多的技巧，就能解开人生的难题。

学习很简单，人生却没有正确答案。

“是吗？我都没见过你下课睡觉。”顾南星声音带着倦意，又带着每次跟他说话都会有的愉悦，视线牢牢锁在他身上，“我现在觉得自己一沾椅子就要睡死过去了。”

简默想了一下，“还有半个多小时才早自习，可以再睡一觉。”

他偶尔也会有冲动去问顾南星为什么总是盯着他，他看起来很奇怪吗？但他有过的冲动太多，只有那些生根发芽的才有付诸行动的意义。

“算了算了，今天早自习是英语吧，我怕我一觉不醒气到了楠姐。上次我还被楠姐抓到过玩手机，可不能再犯事了。”

简默思考了一下顾南星口中的“楠姐”，对上了人，“黄老师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应该没有老师或者任何人会想为难顾南星。

顾南星是他无法解答的问题之一，简默见过顾南星和别人相处，所以更加无法理解顾南星异常的热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回答并没有那么好，顾南星又露出从住院回来后偶尔会有的紧张与……悲伤，语气比正常说话显得更轻快，“说起来简默你连手机都不怎么玩，那你会平时会玩什么呢？”

好在这次顾南星的问题并不难解决，他听过不下一百遍类似的问题，回答已经可以脱口而出了，“大约就是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顾南星又带着赞许感叹“不愧是你”，继续道，“那不学习的时候呢？让我猜猜，看书？看电影？看画展？”

简默也知道怎么应付这个问题，“原来你喜欢这些。”

很多事情是无解的，就像现在，他无数次面对这个熟悉的问题：他喜欢什么？即使已经可以连表情动作语气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他仍然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