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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徒 刘以鬯 3224 字 1个月前

下午六点正:坐在维多利亚的长椅上,看落日光将云层染得……

下午六点四十分:沿着英皇道向北角走去。十年前的北角像一个未施脂粉的乡下姑娘;今天的北角是浓妆艳服的贵妇人。

晚上七点一刻:在“四五六菜馆”饮花雕。伙计特别推荐新的蛏子。我要了一碟。离开上海到现在,已经十四年了。整整芊四年没有尝过蛏子。想起似烟的往事,完全辨不出蛏子的鲜味。

晚上八点十分:站在一家玩具店门前,看橱窗里的玩具。童心未泯?抑或太过无聊?

晚上九点:搭乘电车去湾仔,在一家手指舞厅购买廉价的爱情。我知道我是想去寻找杨露的;但是我竞一再欺骗自己。走进舞厅后,心里想叫杨露坐台,嘴上却讲出另外一个舞女的名字。那舞女笑眯眯地走过来,坐定,细声告诉我杨露已经辍舞了。我心似刀割,紧紧搂着她,将她当作杨露。杨露是一个可怜又复可爱的女孩子;她接受了我的同情;却拒绝了我的爱情。对于我,这是一次难忘的教训。

晚上十一点半:我与一个自称只有二十岁的老舞女在“东兴楼”吃宵夜。我并不饥饿,但是我向伙计要了一些酒菜。我并不喜欢这个老舞女,但是我买了五个钟带她出来。当我跟她共舞时,我感到孤独。乐队企图用声音使人忘记时间。人的感情被烟雾包围了。忽然有人轻拍我肩,回过头去,原来是梳着雀巢发型的司马莉。很久不见了,这位早熟的女孩子依旧涂着太黑的眼圈。她说她的父母到朋友家里打麻将去了。她说她已辍学。她说她决定下个月结婚。她说她很愉快。她说她希望我能够参加她的婚礼。关于这一点,我坦白告诉她:我是不会参加的。她笑了,笑得很狡狯。她用揶揄的口吻指我胆小似鼠。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因为她仍年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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