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是真的垃圾,你说的那根软管我检查过,上面确实是血迹,”张霆也缓过一口气,“估摸着没有一年,也有几个月了。”
不是最近的血。
纹身的前车之鉴在先,曾绍遏制不住,再次脱口而出,“黑森林里都有哪些刑罚?”
“你说这是,”张霆想起什么,猛一拍脑袋,“当年折磨庄夫人的东西——那好像就是插胃的软管!”
水刑,
用软管从细窄的喉咙一路插到腹部,然后不断灌水,等肚子胀到极点,再反向施压吐出来。听起来似乎比窒息要好上不少,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其中的可怖。
张霆不禁感慨,“父母惨死,替你挡枪,还有这些,小庄总这些年过的竟然就是这种日子?”
曾绍简直难以呼吸。
从十二岁到三十三岁,日记本里整整一个月的空白,再到突然出现的轻生念头,加上庄希文鸟儿大的胃,时不时就要作妖,做胃镜时的异常抗拒,还有医生重复多次的抵抗力低下。
日记本里的一字一句还历历在目,其中关于生病的描述极少,那么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让一个原本健康的孩子在优渥的物质条件下,反而长成今时今日的病怏怏?
更别说其中还有曾绍的一份力。
回了卧室,庄希文还躺在床上,还一如既往地沉沉睡着,有那么一瞬间,曾绍竟然不敢靠近。
难怪庄希文宁愿装傻也不愿面对自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扎在庄希文心口的刀,他却还嫌不够,要拔出来,再狠狠扎进去。
他都做了些什么?
恩怨纠葛,时至今日,曾绍没办法再说究竟是谁欠了谁,谁又欠谁更多。上一辈的恩怨密密麻麻,就像一张浸润毒液的细蛛网,将两个孩子从年幼起就紧紧缠绕在一起,互相掐着对方的命门不死不休。
“你不该包养我,你应该一枪了结我。”
曾绍终于明白庄希文明明找到了自己,一边为自己铺路,一边还非要用一纸合同将自己压在身下。倘若此刻庄希文清醒,曾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对方杀了自己,就像当初他自己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因为赵恺的逼迫是一回事,那个瞬间,曾绍也是真的动摇过。
对,只要杀了自己,庄希文就可以获得自由,只要杀了自己!曾绍没有犹豫,转身从柜子里掏出枪,跌跌撞撞跑到床前,把枪放进庄希文手里,捏着他的食指扣进扳机。
十指相扣的瞬间曾绍顿了顿,随即一笑:“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说完曾绍食指正待用力,谁知枪响之前,仪器先一步鸣叫起来,床上忽然有了动静,只见庄希文的胸膛随之剧烈起伏,喉咙里不断发出不成调的音节,挣扎得十分痛苦。
“医生,医生!”
曾绍惊呼,隔壁待命的医生后脚赶到,就连张霆也跟了过来,他见曾绍退到一边,顺着视线,紧接着就看见曾绍手中正握着一把枪。
上了膛的枪。
张霆不清楚刚才卧室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他还记得曾绍得知全部真相时的表情,曾总为人向来不外露,流露的真情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足以说明此刻内心的波涛翻涌。张霆怕这个时候庄希文再有个好歹,后果不堪设想,就趁曾绍晃神一把抢了过来。
卧室嘈杂,不断有人跑进跑出,曾绍眼里是一群白大褂围着的庄希文,对外界的反应实则有些迟缓,以至于等手上空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朝张霆看去。张霆知道自己猜对了,给枪上回保险,按捺着后怕安慰道:“曾总,你要是不在,小庄总才是真的保不住。”
曾绍先看到张霆嘴唇翕动,那些字眼绕过混乱的抢救声传进曾绍耳朵,只见他后知后觉,猩红的双眼微微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