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亲姐而被夏始帝处以凌迟极刑,尸骨无存,这一段是史官真真切切写进书中的,后世自是能以此了解。
“陛下,该歇了。”
策勒格日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银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阎涣抬头,看见弟弟眼中映着同样的孤寂,他很清楚,他们都失去了最珍视的人。只是他不知道,他们的爱人,一个死在今生,一个逝在前世。
“阿漴。”
阎涣突然问道:
“你说,当皇帝究竟有什么好,为何崔仲明宁愿杀了我父亲也好守好这皇位,为何崔宥宁愿搭上自己的命也要于我一搏。”
夜风卷着残花掠过庭院,吹灭了最亮的那盏灯,黑暗中,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至少,能护住还活着的人罢。”
二人沉默下去,不再言语。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太极殿前的玉阶上已跪满了文武百官。
初春的晨露浸透了朝服下摆,却无人敢动分毫,阎涣踏着第一缕朝阳走来,一身崭新的龙袍上,金线还在光下泛起刺目的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响震得他脑仁嗡嗡作响,阎涣站在高阶上,看着底下伏跪的脊背,在心中过了一遍这些人的名位。
阎家旧部们跪得笔直,肩甲与地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而那些曾冷眼旁观的文官们额头紧贴手背,像一群受惊的鹌鹑,最前排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臣正瑟瑟发抖。
“贺末帝崔宥,现已伏诛。”
阎涣的声音不大,却像块冰砸进沸油里,右列有个紫袍的老臣突然瘫软在地,阎涣认出了,那是崔宥一派皇权党的人,并未直接参与什么,却也是站错了队。
一旁左列的年轻武将们则红了眼眶,他们中不少人的父辈,都死在二十二年前那场清洗中。
“朕已登大位,如今该给先父与母亲论个名分了。”
他淡淡扫过阶下大人,文武百官无一人反对,更无人出声,是以他略略停顿,又继而开了口:
“追封先忠烈王、夏州节度使阎垣为太宗帝,册封朕之生母骆绯为圣慈皇太后。”
阎涣念到母亲名字时,喉结动了动,似乎在犹豫什么。
许久,瞥到有大臣抬眼看向自己,他才再度接道:
“怀朔先已归顺大夏,单于策勒格日,加封安北亲王,一应治理、差遣如故。”
策勒格日单膝跪地接旨时,兄弟二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痛楚。这本该是大团圆的欢喜时刻,却永远少了点什么。
“着工部重修椒房殿。”
阎涣的声线突然变得柔软。
“按姣姣生前最喜欢的样子去布置。”
工部尚书刚要开口预算,却见新帝突然起身,龙袍不经意间带翻了案上的茶盏。
“退朝。”
御花园里,新栽的桃树还裹着防寒的草绳。
阎涣独自站在廊下,看着工部匠人们丈量椒房殿的地基。有个年轻画师正对着草图临摹,不小心蹭掉了色碟,绯红的颜料泼在雪地上,刺痛了阎涣的眼睛,他想起姣姣中刀时衣裙上绽开的血花,也如这颜料一般艳丽。
“陛下…”
老太医捧着药盏追来,赶忙道:
“太后虽是远在怀朔颐养天年,可到底关心您,早早便说了要奴才看好了您不许劳累,您这…”
阎涣抬手打断。
如今明明是暖春,可他现在只觉得冷,刺骨的冷,仿佛二十二年来所有的风雪都积在了胸腔里。
远处,忽而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宫人抱着小太子,正追着一只蝴蝶跑过枯草地,身后还跟着慌慌张张的乳母。
暮色渐沉,阎涣仰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