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清冷,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若是陛下还在等你埋伏在城外的三万精兵,我劝您还是不必了。”
崔宥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猛地站起身,玉冠歪斜着滑向一侧,几缕散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他的眼球突出,嘴唇颤抖着吐出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
“不可能!那些密道只有…”
说到一半突然哽住,喉结上下滚动。
崔姣姣从容地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的地图,展开时发出血迹干涸后的脆响。
“只有司州刺史李澈知道?”
她将地图转向崔宥,一字一顿:
“可惜李大人是个心怀百姓的好官,即便被你胁迫,临死前仍是给我留了份大礼。”
殿外一道闪电劈过,惨白的光照亮崔宥扭曲的面容,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竟变成诡异的笑容。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癫狂刺耳,在雷声中显得格外渗人。
“好一个李澈!好一个长公主!”
他边笑边拍手,龙袍宽大的袖子随着动作飞舞,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寒光。
说着,他竟真的俯身从案下取出玉玺与诏书,动作夸张得像在演戏一般。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明黄龙袍的下摆拖过满地碎瓷,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朕输了…哈哈哈…朕竟然输了…”
笑声戛然而止,年轻的帝王突然呜咽起来,泪水冲花了脸上未干的血迹。
“八岁…”
他颤抖着伸出沾满朱砂的指尖。
“朕八岁那年,亲眼看着帝师在清心殿外连斩二十七人。”
猩红的双目突然瞪向阎涣,口中念念有词:
“那些大臣的血溅在朕的龙袍上,朕觉得好刺眼、好烫…”
殿外残阳如血,将崔宥单薄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大吼着:
“朕那时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这大将军好生厉害…就像…就像画本里的大英雄…”
哽咽突然变成嚎啕大哭。
“可后来,父皇被你逼死了,朕成了你手中的傀儡皇帝!”
雨水顺着破碎的窗棂泼进来,打湿了崔宥散乱的鬓发。十八岁的天子瘫坐在地,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蜷起双膝,喃喃自语:
“朕每天夜里惊醒…都以为是你要来杀我了…”
“整整十年,朕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神经质地啃咬着自己的指甲,已行状疯癫:
“就像…就像你当年逼死父皇那样…”
“后来皇姐回来了…”
崔宥突然爬向她,却在触及她裙角前被阎涣的剑锋逼退。他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开口道:
“朕以为…朕在这宫里终于有个亲人了…”
“可没想到,确实黄粱大梦一场空…皇姐投靠在帝师的麾下,朕到头来和父皇一样…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残阳最后一缕光掠过他手中的禅位诏书,崔宥突然平静下来,用袖子仔细擦净脸上的污渍。
“朕。”
“愿赌服输。”
他颤抖着举起一卷诏书,抬眼望着阎涣道:
“只求帝师,圆了朕这一世的帝王江山梦,最后以君臣的身份,接一次旨。”
阎涣玄甲上的雨水滴在金砖上,他盯着那道明黄绢帛,又看了看少年脸上远超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绝望和淡然。
皇室的争斗千百年来从未停止,崔仲明多疑残暴,害了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