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诸在他身上的恶,简直罄竹难书。
如果没有对自己的一点恨,和很多爱,他要怎么支撑自己活到今天。
“我懂你的苦。”
她道:
“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我们相互折磨这许久,就此休战,好吗?”
阎涣没有回答,只是略挪了挪脑袋,附在她耳边郑重开口:
“姣姣,我很想你,我不能失去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崔姣姣一时没有回应,她竟听见阎涣哽咽的声音,此时看不清彼此,他的痛苦分外清晰。
“将离。”
她叹息着。
“好。”
似乎是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阎涣忽而双臂收紧,将崔姣姣抱得更紧,许久不再说话。正当崔姣姣以为他已熟睡之时,阎涣忽而开口:
“阿泱没了。”
崔姣姣没有说话,只是回以双手环绕,将他抱得更紧。
“我弟弟没了…”
他的眼泪终于决堤,这些时日中,那些清醒与克制,终于在找到一个终于可以依赖信任之人的此刻,尽数崩塌。
“我唯一的亲人,也被崔仲明的儿子害死了…”
二十年的压抑,二十年的隐忍,二十年的仇恨与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崔姣姣的眼泪无声滑落,浸湿了他的发丝。
“我知道。”
她柔声回应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了。
痛苦淹没他本就悲惨的半生,如今更折断了崔姣姣本身为半个局外人的理智。
你会给阎泱报仇的,一定会。
崔姣姣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只手始终抚摸着阎涣哭得颤抖的发丝。
夜还很长。
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孤独。
次日。
御书房的青铜兽炉里,沉水香已经燃尽,只剩下一缕残烟在凝滞的空气中扭曲。
崔宥一双崭新的龙靴踏过满地零散的奏折,上好的宣纸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忽然暴怒,猛地抓起案上的青玉镇纸,狠狠砸向跪伏在地的暗卫统领。
“废物!”
少年天子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三千禁军拿不下一个重伤的女人和一个阎涣?”
镇纸擦着暗卫的额角飞过,在紫檀柱上撞得粉碎。一缕鲜血顺着暗卫铁青的面颊蜿蜒而下,滴在金砖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陛下明鉴…属下…”
暗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撑着开口:
“如今千岁侯将公主寝殿围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阎家的亲兵个个武艺非凡,属下实在…”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
“给朕住口!”
崔宥突然暴起,玄色龙袍在大开大合的动作间扫落了书案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暗卫手上,那人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少年天子胸膛剧烈起伏,苍白的面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窗外,忽有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癫狂。
冬天,又一次过去了。
崔宥倏忽愣了下。
他即将迎来自己即位的第十年,也是在阎涣身侧苟且偷生的第十年。
十个寒冬转瞬而逝,他从瑟瑟发抖的八岁孩童,长成了十八岁的成年男子。他有着和父皇一样的精明算计、一样的铁血手腕,他比崔仲明更狠辣阴毒,为何还是豁出命去也斗不死那阎家的孤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声细微的“咔嗒”声从龙案下传来。
崔宥的动作猛然顿住,他缓缓低头,看见案底暗格弹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