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时,待到屋外漫上一层夕阳的颜色,他感受到金光染红龙袍的衣角,忽而嗤笑一声,缓缓掀起眼皮,提线木偶般疲倦的眼睛扫过一瞬的得意,道:
“皇姐,定要把朕方才的慰问之意带给帝师。”
他为何沉默半晌,又变做一副志在必得的意味来。
崔姣姣有时也会读不懂他,只得在心中感叹,崔宥哪里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心思深沉可见一斑,实在是可怕的。
若非他心智扭曲阴暗,凭此才谋,或许也是一位不平庸的君王。
可惜,宿命早定,作者早将一切因果轮回撰写在他的血液里,今生不得回转。
退出清心殿之时,崔姣姣的耳边依旧反复回响着崔宥今日古怪的言行。
他传唤自己到此,却前言不搭后语,攀扯了毫不相干的闺帏之事,又无端端精神失常一般又哭又笑,说到最后,竟又变做一个体恤臣下的君主来。
父母双亡,唯余幼子,
这一切说辞,怎和他嘲弄李澈身世之时的语气如此相像?
崔姣姣心中暗叫不好,立即提起裙摆朝着寝殿处狂奔而去。
第37章
初冬霜寒,宫道还来不及清扫,崔姣姣便是在铺着白毯的红墙间奔逃着。
在她的身后,是一条近乎笔直的足迹。
一如那年阎涣玄袍身后,蜿蜒成河的血痕。
远远地,她瞧见了两个黑色的人影立于廊下,她知晓那是他们,更加紧了脚步,一刻不敢放缓。
“姣姣。”
“怎么了?”
阎涣快步上前,先一步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她。瞧她满面急切的模样,他知晓崔宥定然说了什么,此刻他低着头,想叫崔姣姣顺一顺心气再道来。
“他说司州之事你的过去”
她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完整,方才一路跑得太快,此刻更是连一口完整的气都喘不上来,只恼恨地凝眉摇头。
她想到什么,即刻张嘴对他道:
“阎良阎良!”
听到这个名字,阎涣立即换了神色,双手按着崔姣姣的肩膀,语气中带有几分焦灼:
“良儿怎么了!”
崔姣姣来不及过多解释,只拉住他的手腕向外走,极力憋着一口气息,回头对他道:
“快回府!”
他知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旋即抬手一挥,阎泱立刻会意,几步飞身出去,不过多时,便自驿马司牵回两匹棕马。
阎涣并不犹豫,即刻便踏着玉蹬翻身上了马背,他一手牵紧缰绳,另一只手则是伸向还站在马旁的崔姣姣。她不敢骑马,却知晓此刻事出紧急,不得不如此,是以,她犹豫了刹那便搭手其上,阎涣用力一拉,毫不费力便将她抱至身前稳坐。
三人两马一路飞驰,宫门自是不敢拦下千岁侯查问的。
这是崔姣姣第二次被人抱着骑马,上一次是在怀朔草原之上,策勒格日兴致勃勃地带自己游览他的苍翠。这回不同以往,一切都仓促万分。
长街上,商贩行人飞速向后闪动着,她险些以为自己会在这疾驰的风声中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一刻钟的功夫,三人便已至千岁侯府门前。
这还是崔姣姣第一次入内。
阎涣刚将崔姣姣抱下马匹,她才方站稳脚步,便见府中门房小厮拉开门来,匆匆向阎涣跑去。
“帝师!”
阎涣脚步一顿,旋即眉宇微蹙,示意他说下去。
那小厮丝毫不敢懈怠,颤巍巍抖着双手,纵使瞧着十分惊惧,却不敢失了恭敬,仍旧躬身道:
“帝师容禀,方才宫中遣人来过,说是说是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