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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到自家娘子为他誊抄诗稿的柔情,骤然被帝王这带着明显酸意的质问打断,一时竟有些懵了。他抬起头,脸上那份温柔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便撞上皇帝那张写满了“朕很不爽”的脸。

“陛下……”沈钧钰哭笑不得,满心无奈,“是您……是您让微臣说的啊。”他语气里那份委屈,倒有七八分是真的。

景仁帝被他这老实巴交的反驳噎了一下,脸色更是黑了几分。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开眼前这让他心头莫名发堵的恩爱景象:“行了行了!朕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这次郑源的事,你及时将东西送来,也算立了大功,朕记下了!”

话题陡然转向正事,沈钧钰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重新变得恭谨沉稳,俯首道:“陛下言重。微臣不过恰逢其会,机缘巧合罢了,实不敢居功。真正在刀尖上行走、立下泼天功劳的是郑源!只愿……只愿他能吉人天相,躲过此番劫难。”提及郑源,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切的忧虑。

景仁帝面色稍霁,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待此间事了,尘埃落定,朕必会重赏郑源及其家族,不负忠义。”帝王金口玉言,这便是郑家未来的一道护身符。

“谢陛下!”沈钧钰深深叩首,这才得了恩准,躬身退出了御书房厚重的朱漆大门。

直到走出宫门,上了自家那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车轮辘辘转动起来,隔绝了那无处不在的森严帝威,沈钧钰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掌心一片湿冷黏腻。放松下来,才惊觉后背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初秋微凉的空气一激,带来一阵难言的粘腻与寒意,极不舒服。

“快些回府。”他哑声吩咐车夫,只想立刻泡进热水里。

……

靖安侯府,惊鸿苑。

晏菡茱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方绣了一半的素帕,针尖却迟迟未落下。窗外日影一点点西斜,在她精心打理的花圃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她看似平静,指尖却无意识地捻着丝线,将那线头揉得起了毛躁,泄露了心绪的不宁。

“夫人,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盏?”贴身丫鬟霜降小心翼翼地询问。

晏菡茱这才恍然回神,指尖一颤,针尖差点刺到指腹。她放下绣绷,端起旁边小几上早已温凉的茶盏,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蹙了蹙眉:“不用了。世子……还没消息吗?”

“回夫人,前头还没传话进来。”霜降小声回答,看着自家夫人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忧色,不敢再多言。

晏菡茱摆摆手,霜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她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府门的方向,心头像坠了块石头。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郑源的事牵连甚广,夫君骤然被召入宫,吉凶难料。她只能等,这等待的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煎熬。

终于,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夫人,世子爷回来了!”霜降的声音带着喜气在门外响起。

晏菡茱心头一松,快步迎了出去。只见沈钧钰大步走进院子,脸色有些发白,眉宇间带着一股从深宫里带出来的倦意,但眼神尚算清明。

“夫君!”晏菡茱迎上前,目光迅速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认无碍,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回实处。

“回来了。”沈钧钰握住她的手,入手微凉,他捏了捏她的指尖,“没事。”

“备水,伺候世子沐浴。”晏菡茱立刻吩咐下去,又转头对沈钧钰道,“瞧你这脸色,定是乏了。快些去洗洗,松泛松泛。”她没急着问宫里的事,只想先让他缓过这口气。

净房里,热气蒸腾。沈钧钰整个人沉进宽大的浴桶里,温热的水流包裹住紧绷的四肢百骸,舒服得他长长喟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