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烈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起来还是十分困倦。他看着眼前的人,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说话的时候懒懒的,嗓子还有些哑,“……外面打雷,不想回去一个人睡。”
沙发微微陷下去一块,夏长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为什么?”
程烈一般不会主动跟别人提及自己的过往,但这个时候,可能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过闲适,也可能,是因为眼前人是他信任且喜欢的人,他忽然就有了开口的欲望。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他身上的困意还没消散下去,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些慢。
但夏长又恰好有这个耐心,等他开口。
程烈缓缓道:“我很小的时候,其实挺怕打雷的,打雷的时候都不敢一个人睡,然后我妈就会过来陪我睡。后来,在一个雷雨夜里,我妈去世了,就再也没有人陪我了。”
闻言,夏长的眸中染上些许凝重之色,道:“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程烈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来,道:“没事,过去很久了,不难过了。”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但是夏长没有拆穿,只是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程烈开了瓶度数不高的酒,低头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夏长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有点红。
夏长起身,走到餐桌旁,拿起玻璃水壶,倒了杯水。
程烈没有说话,靠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看着他。
这个瞬间,整间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水声。
有点压抑。
夏长端着水杯回来,放到他面前。
他没有直接拿过他手中的酒,只是道:“明天还要工作,所以,最好不要喝这么多酒。”
程烈笑了一下,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道:“明天?那就明天再说吧。”
夏长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藏着的不高兴,便道:“我并不是担心你耽误工作,而是如果你今晚喝多了,明天又要工作,这样会头痛的,很难受。”
程烈有些惊讶,他刚刚真的以为,夏长只是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样,例如父亲,例如兄长。
他们从来都不会关心他这个人,例如关心他是否难受,例如关心他是否高兴,他们只会关心他们口中那些所谓的正事,只会关心结果,例如学业的成绩,例如工作的成就。
在他的记忆里,唯一一个会像这样关心他的人只有一个。
只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于是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每逢清明,他一个人跪在她的墓前,竟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来。明明是活着,明明有家人,却连孤魂野鬼也不如。
外面响起一声惊雷,他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很久之前。
程烈忽然间开口,“你想听吗?”
夏长侧身坐着,点头,道:“如果你想说的话。”
程烈目光沉静,缓慢地开口,道:“那天,也是像这样的雷雨天气。”
“我记得,那天还是大学的文艺汇演,我上台表演了吉他弹唱,拿了一等奖,所以很高兴,抱着奖状回家,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妈。”
“可是,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我一直都知道她身体不好,也知道她常年卧病在床,脸色一直都比较苍白,但是那天,真的......”
程烈说到这里,就没说了。
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说不出口。
即使是竭力隐藏,夏长仍然能听出他的哽咽。
于是他伸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温度顺着皮肤相接处开始传递,程烈垂眸看着那处,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