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不早也不晚。
若是壹般人出嫁,便要家中兄長從祖宅背出門去。我身份是尻,不能容身上沾染其他男子的氣息,故多讓閹人代為行事。聽說,大士族的內宅裏,多備有壹兩個宦奴做事,沈氏這等尋常世家自然沒有,而徐氏事事遵從古制,婚姻大事更不可馬虎。聽徐氏的人在前頭等了,喜娘便扶著我的手走出去。
到了前堂大門,接親的隊伍就在眼前。出嫁的尻妻目不可亂瞧,我便望著地,直至那徐家的人過來,背著我屈下身子。
我看著他背影,忽而像是被什麽重物擊中心頭,久久不動。
“少君。”喜娘催促壹聲。
我心跳如擊鼓,眼前幾乎壹花,可終究沒倒下去,吸了幾口氣,跟牽線木偶似的彎下身子。他後背極寬,為讓我伏穩,起來時兩手便提了提我雙腿。
四周八音鑼鼓,炮竹震天,他卻從頭到尾都沒出過聲。
我將手放在他肩上,微微側過臉去,可那股書墨的香氣卻這麽濃,直教我眼眶微熱,胸口如堵,不知為何會難受如斯。
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坐進轎子裏,也不記得這路上走了多久。那時,我只覺著,心中好似空了壹塊,整個人懸著,落不到實地,卻又有壹種萬事皆了然的感覺。只不過,現實並不由我多想,轎子就停了下來。
禮官長喝壹聲:“新人到”
接著,轎簾便被掀開來。
這壹日天氣大好,我卻只望著腳下鮮艷的繡鞋,至於徐府前門是有多麽氣派,前堂賓客中達官貴人是有多少,或是我那素昧平生的三位丈夫,我都瞧不見。
三子同妻,我便要拜三次堂。
拜堂的順序,非以楔為先,而是按周制,以嫡為尊,到夜裏洞房,也是如此。出嫁之前,徐氏便派人過來,告知陪夜順序。雖有楔庶之分,但三夫地位實則相等,只有長幼之別。
身為尻妻,要與三人分別同寢,頭夜為長兄,之後依次到幺子,每人壹夜,間隔三日。
我手執繡球,那壹頭接著壹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彼此對拜之後,又換壹人。如此來了壹遍,再來壹遍,到了熬到最後,方聽禮官唱道:“送入洞房”
徐府下人將我帶至新房裏頭,那喜床乃是檀木所制,前頭擺著壹扇畫著百子圖的屏風,其他擺飾不若沈氏眼花繚亂,卻獨具巧思,樣樣透出百年士族的風範。
“少君且候於此,有何需要,傳喚便可。”侍女魚貫而出,將門帶上。
我壹人枯坐,茫茫看著紅燭,好似要將這前生來世都想過壹遍。不知不覺,那兩只燭就少了半支多,天色也逐漸暗下。這時,我聽見壹陣腳步聲傳來,由遠而近,又沈又穩。
“大少爺。”下人問安的聲音紛紛由門後響起,緊接著,那扇掛著紅稠的門便推開來。
三喜(八)
我朝那壹頭望去,來不及看清什麽,便又想起規矩來,唯將目光轉回。
那個人壹步壹步,漸漸近了,陰影覆來。接著,我就看到壹雙革履,是為絡鞮,多是武官才穿得。等了數息,才覺壹只手探來,將我冠前的珠簾撩起。也只有這時候,我才能擡起眼,將這站在我眼前的男人瞧清楚。
先是那壹雙眉眼。眉為劍眉,秀長銳利,而眼卻深邃若潭,將那劍眉的煞氣化去,平白添了幾分儒雅。鼻為挺,唇為薄,輪廓如雕如刻,無論從哪壹處看,都是極英俊偉岸的男子。許是個武人,他身型頎長,肅穆凜然,如柄不出鞘的刀刃,站在我眼前,直將我比得如女兒家般嬌小。
徐長風……倒真是,人如其名。
我看著他時,他亦不也正是在打量我,隨後眉目微斂,將我的壹只手執起。他的手掌亦是極寬,粗糙又斑駁。
“妳的手,”他這時說了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