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老阿肯。打扰了。”舒染保持着礼貌,再次微微躬身。此刻任何争辩都毫无意义,只会显得更不识趣。
离开艾山家的毡房,气氛沉闷。王大姐小声劝慰:“舒老师,算了吧,老阿肯都这么说了……”
舒染抿紧嘴唇,望着另外两户毡房的方向,眼神倔强:“名单上有三家,老阿肯只是艾山家的长辈。另外两家,我亲自去问。”
接下来的拜访,印证了老阿肯话语的分量。
塞里家,男主人态度冷淡,只隔着毡房门帘用生硬的汉语说了句:“娃娃要干活,没空。”便再无回应。
最后来到图尔迪家毡房前。图尔迪是个身材敦实的汉子。
他听了舒染磕磕绊绊夹杂着比划的请求,眉头紧锁,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阿迪力要放羊!阿依曼要帮她妈妈挤奶、照看小弟弟。学那些字干什么?不当吃不当喝!”
毡房帘子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明亮好奇的大眼睛,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她身后,一个眼神像小狼崽般的男孩也探出头,警惕地看着舒染这群不速之客。
阿依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舒染手中拿着的硬皮笔记本和钢笔吸引。
舒染捕捉到了阿依曼眼中的好奇。她心念急转,迅速打开笔记本,翻到备课画的一页。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画着太阳、月亮、星星、羊、马,旁边工整地写着对应的汉字和拼音。
“你看,”舒染蹲下身,指着图画,用缓慢清晰的汉语说,“这是太阳……这是羊……这是马……学了这个,以后你就能看懂连队里贴的通知,知道什么时候打防疫针,什么时候领东西……”
阿依曼的眼睛更亮了,小嘴微张,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伸出小手指着画上的羊:“这个……羊?”
“对!羊!阿依曼真聪明!”舒染立刻用重复了一遍“羊”的发音,并指着汉字。
阿依曼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图尔迪却皱紧了眉头,粗声打断:“好了!看什么看!回去挤奶!”
阿迪力则哼了一声,一把将妹妹拉回身后,冲舒染说了一句什么,语气充满排斥。
舒染虽然听不懂,但看表情也知道不是好话。
她站起身,知道常规说服无效了。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全国粮票,又拿出一块从上海带来一直舍不得吃的奶糖。
她将粮票和奶糖托在手心,递到图尔迪面前,“图尔迪大哥,我知道让娃娃们来学习,会耽误家里一点工夫。这两张全国粮票,算是我的一点补偿,给家里添点口粮。这块糖,给娃娃们甜甜嘴。我真心想教孩子们点东西,不图别的,就想着以后他们能多懂点,路能宽点。让阿迪力和阿依曼来试试,行吗?就上午,最多一个时辰。如果实在耽误了活儿,或者娃娃们不愿意学,我绝不强求。”
在物资极度匮乏的边疆,这硬通货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图尔迪的目光停在那两张小小的纸片上。那块从未见过的奶糖,也让躲在哥哥身后的阿依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一脸桀骜的阿迪力,眼神也闪烁了一下。
图尔迪脸上的挣扎显而易见。他看看粮票和糖,又看看舒染诚恳的脸,再看看自己两个孩子。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终于,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那两张粮票和奶糖塞进自己怀里,像是怕自己反悔,然后粗声粗气地对阿依曼说:“上午挤完奶,你可以去学一个时辰!”
他又瞪向阿迪力,“你!看着她!别让她乱跑!学完了赶紧回来干活!”
这就是同意了!虽然只同意了阿依曼,还附带了一个监工阿迪力。
“谢谢图尔迪大哥!”舒染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代价不小,但总算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