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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说起经典先导语,“她的事情说来话长……”
在他进一步展开前, 谢棠抢答道,“是不是她很年轻的时候老公就死了?留下她一人撑起一整个家庭,上要照顾公婆,下要照顾孩童,中间还要干农活谋生。”
“在这样一个思想封建落伍的蝶寨,又背上克夫骂名,且唯一的孩子还是个女孩,老实的穷苦女人就在这样的高压环境里被逼疯了。”
玄蜃漂亮的狐狸眼露出大大的诧异,“你怎么知道?”
谢棠没忍住嗤笑一声,“这千百年间寡妇的故事不就是如此吗?”
孤儿寡母无论在哪里都遭人欺负,要么母亲跑掉、要么母亲疯掉、要么母亲死掉。
小芳的妈妈就介于后两者之间。
玄蜃深吸一口气,敛下眸子说道,“你说的大致很对。”
她的推测大多数都是准的,只与事实有一些她认知之外细微不同。
小芳阿妈是一个很能吃苦也很能干活的女人,如一头沉默不语的耕牛。
她不仅每天都要做山一般堆叠的家务跟农活,还要遭受畜牲们的欺辱。
日子过得如此贫苦跟屈辱,她唯一的女儿小芳却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也养得白白胖胖。
小芳阿妈没有在千夫所指跟上有老、下有小的辛劳里疯掉,她是在女儿小芳被送去做祭品后疯掉的。
人类小芳早就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一只不吃生肉便会烂回一滩肉泥的怪物。
只是这些话他都没办法跟谢棠说,这已经超出了她所理解的世界范畴。
玄蜃最终只是告诉她,“逼疯小芳阿妈的人群里,岜莱是最大的恶人。”
如果不是他发了疯的要炼制什么禁书里半人半神的蛊王,寨子里不会死掉这么多跟小芳年龄相仿的孩童。
他也会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随时都担心谢棠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天理不容的怪物。
“所以我们干掉岜莱是为民除害,”谢棠说完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男人,“你是大义灭亲,不要有什么伦理上的负担。而且死都是便宜那个老登了。”
玄蜃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复杂难言。
同样都是阿妈,小芳的阿妈曾经想过救她,只是救不了她。
她不像他的阿妈,他的阿妈是手舞足蹈亲自把他送到岜莱手上的。
她是穷苦的浑水人,入不得岜莱的家门。
可笑,她还以为乖乖地送上孩子就能得到对方的认可,能活着去岜莱家享福,还能在死后进入对方的祖坟跟那个死鬼男人合葬。
她确实也如愿以偿了,只是过程跟她想得有些出路,她的棺材板上全是血色挠痕。
他想入非非时,谢棠捏了捏他滚烫的手掌,“下次你去祭奠你阿妈时带上我吧,我会在她的坟墓前献上一捧花,告诉她我会照顾好她的儿子,让她九泉之下不必挂怀。”
玄蜃本来没觉得怎样多委屈,他只觉得那个蠢女人活该,更觉得岜莱该死。
谢棠这样一说他便突然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浓郁的酸涩,让他喉咙发堵,令他眼眶发热。
他仰头望看不见太阳的雾蒙蒙苍穹,深吸一口气想将喉头的哽咽尽数吞咽回肚子里。
他嘴唇微不可查地抖动着,他想说这种事根本不必告诉她。
她在儿子小时候拿他当牛做马,后来又不顾儿子的死活用他去换荣华富贵,她哪里会乎有没有人照顾他呢?
可是玄蜃喉咙哽得厉害,最终也只是发出声细如蚊的一声:“嗯。”
谢棠伸手将他揽过来,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抚摸他脑后柔顺的乌发,“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