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刚把林桁接到北州的事了,她接回林桁后,捐了笔钱给村子里修路。这事她交由了手下的助理去办,自己并没有出头,但村长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专门打电话向她道谢。
衡月大大小小做过的慈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以公司的名义有,以她自己的名义也不少,实在疲于应酬。
但鉴于村长曾帮林桁诸多,她耐着性子公事公办地应了几句,挂断电话前,顺便问了村长一些关于林桁的问题。
“林桁爷爷奶奶病重的那几年,林桁过得好吗?”
村长没想到衡月会突然问起这个,手机那头安静了片刻,村长叹息着回了三个字:“不太好。”
上了年纪的人说话大都委婉,习惯留一线余地。
不太好,想来是一点都不好。
苦难多磨,林桁年纪轻轻就养成了这么一副沉闷的性子,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他过得太苦。
林桁的爷爷奶奶老来得子,林青南出生后又受尽溺爱,最终养成了个没有责任担当的窝囊废。
等到林桁出生的时候,两位老人许是从中得到教训,管林桁管得十分严格。
大半辈子都只以黄土谋生的老人肚子里没多少学问,和大多数农民相同,信奉棍棒底下出人才。
因此林桁小的时候挨了不少的打,只要他稍有走歪路的迹象,就会结结实实挨上一顿揍。
但不知是林桁生来根骨不屈还是他爷爷奶奶的棍棒起了作用,林桁竟真的长成了这十里八村心气儿最正的一个。
他十几岁就开始便一边照顾爷爷奶奶一边读书,每日徒步来返于学校和家里,中午还得回家给老人做饭,一天要走上十几里路。
试问有几个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能做到。
村长告诉衡月,两位老人年轻时下地太劳累,伤了身体,最后那几年病得没办法,林桁把他们节省多年给他攒的大学学费都从犄角旮旯翻了出来,看病吃药办丧事,忙活一辈子,钱全成了实实在在的棺材本。
但就是这样,钱还是不够,不够就只能借,可村里人看他一个穷孩子,又有谁愿意借给他。
借不到就只好变卖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所以才有了衡月去接他时目睹到的家徒四壁的清贫样。
村长在电话那头讲得唏嘘不已,衡月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摊开的文件,半天没签下去字。
村长说,林桁爷爷下葬的时候,十六岁的林桁在前面抬着棺,像抬他奶奶时的那样,脊背挺直,不哭不号。
等到盖棺那一步的时候,老人脸上盖着的白布一掀,林桁突然就红了眼睛。
人站在墓坑里,背过脸去,忍着泪,不敢叫泪水落到去了的人身上。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叹一声造孽……
衡月从墙上的遗像收回目光,慢慢站了起来。
她望了一眼天外西沉的夕阳,起身掩上门,循着林桁先前走过的路朝着屋后去了。
连排的几间瓦房后挖出了一道排水沟,昏暗幽绿,长满了湿滑的青苔。
衡月跨过水沟,沿着小路走了没两分钟,就看见了弯下腰在一块宽阔荒芜的田地里忙活的林桁。
田地里生满了齐腿高的杂草,从半米高的田坎下去,有一条人为开辟出的小道,越过这块田,就是两位老人的栖息之地。
两个并排的高耸土包,半身以水泥封砌,立着两块浇筑的水泥碑。
近一年的时间无人祭拜,墓边的草木长势惊人,几乎要盖过坟头。
墓前香烛长燃,林桁已经祭拜完。衡月到时,他正弓着背在除着坟墓旁的那块地里枯绿交错的杂草。
他没把草拔出来,而是将其根茎折断,像编辫子似的一茬压一茬,收拾出几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