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格外清晰,也格外刺目。
阳光是暖的,可这些字句却冰冷得渗不进一丝温度。
他抿紧唇,垂下眼,沉默地拿出手机,一页一页、清晰地将报告完整拍下。
随后点开备忘录,把转诊单上咨询师的姓名和地址逐一记了下来-
德心心理医院是中英合并的医院,就在这家医院隔壁,只隔着一条马路。
祁慕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这座不算起眼的建筑,迈步走了进去。
和之前流程相似,他再次来到档案查询室,向管理员出示材料、表明来意。
对方沉默地找出一份档案,递到他手中。
很薄,拿在手里很轻很轻。
他停顿片刻,指尖微紧,缓缓打开。
前几页是治疗记录表,显示母亲只接受了三次治疗,就结束了。
他抽出最后一张——
是母亲的咨询内容记录表。
他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
呼吸渐渐发沉,字迹变得发颤,指节捏得泛白。
【医生:您最近情绪低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母亲:结婚以前,结婚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爱我的。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不惜和家里争执了很久。结婚那天,我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现在才发现,他……可能从来都没爱过我。】
【医生:为什么这么说?】
【母亲:因为前几天……那个叫路璇的女人,来医院找我了。她说,我丈夫娶我,看中的不过是我家的背景。我们结婚那晚……他是在她那里过的……而他跟我说,他在加班……】
【母亲:她还说,他们有一个儿子……和我的孩子差不多大……】
【母亲:我现在确诊了晚期,每一天都像是在倒计时……可他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不敢死,又怕活不下去……我走了之后,我的孩子该怎么办?】
【母亲:他爸爸会不会好好爱他?会不会对他好?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像我这样被无情地抛弃了……】
……
祁慕眼眶变得沉重,整颗心猛地一抽,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入,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眼前几乎浮现出那一幕。
母亲瘦弱地陷在病床里,脸色苍白如纸,而路璇就站在床边,一句一句,缓慢的、讽刺的,将母亲仅存的尊严与希望,碾得粉碎。
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
知道自己丈夫的背叛,知道另一个女人的存在,甚至知道那个私生子的年龄……与她的孩子相仿。
恨意像是骤然烧起的野火,从他心底燃起,烧遍四肢百骸。
对祁清远,对路璇,也对祁子航……
纸张静置在他手中。
板正地宋体印刷,毫无温度,却烫得他指尖不停发颤-
飞机穿过沉沉夜幕,在渐亮的天光中平稳降落。
温昭今天恰好休息,祁慕一进门就牵起她的手,带她出了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温昭被他牵着,脚步有些匆忙。
祁慕侧过脸来看她,眼角漾开一点很淡的笑意:“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妈。”
“啊?”温昭怔了怔,有些无措,“可、可我什么都没买……”
“我都买好了。”他握紧了她的手。
车停在一座墓园前,今天不是特殊的节日,所以没什么人。
祁慕将后备箱打开,拿出了里面放着的一束蓝
色的绣球花,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朵。
绣球花的话语,他知道。
美满、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