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九将那几日清水湾伏击杨奇志前后的事情,择重点讲给了齐鸣听。
为了照顾齐鸣的颜面,盛九对于那夜初见他时,他那一身腌臜狼狈的情状,自是适当地做了一些省略。而对于自己如何力排众议,顶住压力将他救回来山寨,则是进行了恰到好处的夸张。
总归就是,“那会儿,大家伙都主张不能救您。您是杨奇志劫持的人,救下您,无异于引火烧身。唯有奴,奴是个心善的人,实不忍心见官人无辜枉死,于是和二当家、五当家好一通辩驳,口舌都说干了,这才说服得他们手下留情,允许奴将您带会山寨。”
盛九说这话时,一双眼睛灼灼望着齐鸣,像是唯恐他不信似的,简直恨不得当场发誓,表明自己句句属实,天地可鉴。
齐鸣心里自是对她十分感激,但又很怕她会口不择言,说出那些“以身相许”的话,令他难堪。于是只好囫囵敷衍过去,“寨主的搭救之恩,齐某感激不尽。但关于这件事情,某仍是有些不解的地方,想要请教寨主。”
说实在的,一句轻描淡写的“感激不尽”,不足以抚慰盛九那颗殷殷期盼的心。不过,好在齐鸣态度良好,虚心请教她的时候,很有儒雅的风范。盛九决意暂时不计较他的些许失礼,拍了拍他如玉般白皙的手背道:“官人请说,奴一定知无不言”。
齐鸣其实是很反感外人碰他的,这“外人”当中,自然也包括这位盛寨主。于是,露在外边的那只手,便怎么样都不自在起来。可是,立时将手收回,似乎又不太妥当,毕竟,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无可奈何,齐鸣只好捏了捏拳,强压下想要擦手的冲动,询问她道:“那位给您寄信的英雄,可是您的朋友?”
盛九是个信守诺言的人,既答应了江山钺不可向外人透露他的姓名,自然也不会告诉齐鸣。
不过,这个问题,似乎还是可以答一答的。只是,盛九有些犹豫,不能确定她和关山钺的关系究竟是否可以归入朋友那一档。
“朋友……或许勉强可以算得上吧!”盛九笑得有些尴尬,“官人何故有此一问?”
什么叫勉强算得上?齐鸣愈发对那人的身份感到好奇了。
“哦,我只是在想,不知道您的那位……朋友,他将杨奇志的行踪透露给您,究竟是单纯地想成全您为父报仇的夙愿,还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盛九不解,“他能有什么目的?”
齐鸣只好挑明,“或者,他也是想借寨主的手,除掉他想除掉的人!”
借刀杀人!
这一回,盛九也不得不仔细思量一下江山钺的用心了。
若说江山钺也想杀杨奇志,这倒不奇怪。毕竟,南“江”北“海”对峙已久,除掉了杨奇志,便是使海千帆损失了一条臂膀,于梅山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然而,如今,梅山式微,江山钺不愿意直接与海千帆为敌,于是便将这消息告诉自己,既是卖给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又可借自己之手除掉杨奇志。如此算盘,不可谓打得不响。
然而,“即便他确实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杨奇志,我也不怪他,反倒要谢他”,盛九道,“杨奇志,我是非杀不可的。”
齐鸣点头,一件事,若是既利人,又利己,那便不算是一件坏事。然而,齐鸣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有没有可能,他想借此除掉的人,不单只有杨奇志?”
“那还能有谁?总不能是我吧!”盛九觉得齐鸣属实是多虑了,“即便他想贪图我这九凰山,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再者,我这小小的九凰山,他也是看不上的。”
原来竟还是一位大人物!
但齐鸣仍是摇头,“寨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他想除掉的人,除了杨奇志,还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