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即便听得再多,她依然不明白,大家都是走投无路才来做匪的,为什么做了匪之后,又要去杀那些无辜的人?
每当她提出这种问题的时候,父亲总会拍拍她的头道:“匪,有义匪,也有悍匪。咱们只能管得住自己,却管不了别人。小九儿,你可知道,这西南一代,沿资水南下,行至红水河,共八百里水道,沿途有多少匪窟盗寨吗?”
盛九自是不知。
她的父亲便告诉她,“据一位号为‘百晓生’的江湖人士统计,共有一百三十四个。而实力能与九凰山比肩,甚而在九凰山之上的,就有六十三个。如今世道,根本就并无一块清白之地。就拿咱们邵州城来说吧,别说悍匪杀人,便是寻常百姓打架斗殴,哪一日不得死伤好些人?小九儿,这世上,老百姓的命本就薄如蝼蚁。咱们是匪非官,顾不得天下之人,能够做到使自己坚守道义,已是不易!”
盛九听后,却仍是不忿,她道:“乱世当中,人人敬咱们是英雄。而到了盛世,咱们却成了人人喊打的悍匪,为什么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绿林中人,惯于恃勇斗恨,无所顾忌,通没个能人来约束他们。爹爹,若是哪一天,我做了这绿林道的头儿,一定不许他们乱杀人,要他们积德行善,都做好人。”
然而,这么个一心想积德行善的匪头儿,今晚却不得不杀人了。
盛九看看手中的刀,看着它那流畅的线条和完美的出峰,在心中暗道:望你今夜所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岫云”刀下,不死冤魂!
盛九的刀,叫“岫云”。
这是一柄百炼成钢的苗刀,重十斤,外形秀致,刀身坚韧。因之这把刀通体雪白,亮出来时便如浮云出岫,故而盛九给它取名叫“岫云”。
“岫云”自炼成至今,已有六年。虽染过血,却一向刀下留情,从未取人性命。
然而,从今夜起,她的“袖云”,便会成为一柄杀人的刀了。
盛应书见她迟迟不说话,心里终是不大放心。思量再三,他道:“你方才问有我可曾杀过人,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盛应书虽然武艺不佳,亦不会舞刀弄枪。但却实实在在的,杀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盛九抬起头,看向了他。
盛应书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一个无赖又凄然的表情。“江湖上,人人都叫我‘鬼书生’,他们说得没错,我的确就是那追魂索命,引人入死地的恶鬼。”
“可我并未听闻,你有嗜好杀人的名声。”盛九道。
盛应书苦笑,“人要杀人,并非只有‘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这一种方法。这个世界上,有人撑死,有人饿死,有人眠花宿柳、放纵□□而死,有人贪杯饮酒、失足落水而死……而这些死,看似意外,却并非全是意外。”
盛九原就知道,她的这位义兄定不是泛泛之辈,能在数年之内,便跻身豪富之流,他不可能没些过人手段。如今他愿意亲口说一说,她倒是极有兴致听一听了。
盛应书将青瓷茶盏在手上旋磨了几圈,这才缓缓地道:“五年前,柳家湾有一位乡绅,名下有粮田千亩,家中余粮,几十年都吃不完。可是,那一年发了很大的洪水,一夜之间,整个刘家湾成了一片水泽。有幸逃生的村民,便聚集在乡绅门口,希望他能施以援手。然而,整整一个月,那位乡绅却坚闭宅门,任由乡民们哭喊呼号,都不曾舍下一粟一粒。一个月后,大门洞开之时,饿死在乡绅门口的妇孺,竟有十人之多。
“这件事情,自是影响极为恶劣。侥幸活命的人,再见到这乡绅,简直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然而,因这乡绅并非故意杀人,官府自然也无从定他的罪。但我想,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那么多上好的粮田,更不配风光无限的活着。所以,我和他交了朋友,日日带着他出入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