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应书看着这位小他三岁的妹妹,觉得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激涌的情感,此刻又滚烫地沸腾起来了。他忙忙调开了视线,两脚向前一跨,侧身让到了大厅门口,抬手恭恭敬敬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进到正厅,盛九一口热茶还没下肚,便听得高大威猛如一座山岳般的二当家马半山重重咳了一声,上前禀报道:“那贼人的船,今晚亥时就会到清水湾。这是一件大事,咱们疏忽不得。为此,兄弟们都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过,寨主,在行动之前,咱还需向你问清楚。究竟是谁人给您递的密函?那人是否可靠?咱们可别中了敌人的引君入瓮之计啊!”
这马半山外号“马大脑袋”,已有五十来岁。为人正直刚毅,深得盛得泽的信任。盛得泽临走之前,将盛九托孤给他。故而,马半山对于盛九,较之一般人,更为关心爱护。也正是因为这份托孤的信任,他才不能不再次提醒盛九小心谨慎,勿要中了敌人的圈套。
盛九自然也能理解,毕竟这次行动干系重大,二当家有疑虑也属正常。然而,江山钺在信中一再叮嘱,不能向外人透露是他给她提供的信息。因此,盛九只是笃定地道:“诸位放心,消息的来源十分可靠,兄弟们只管依计行事,等大仇一报,咱们回到山上,宰几只羊,好生庆祝几天。”
寨主不肯说,大伙儿也不必过于追问。毕竟,盛九身为寨主,并没有事事向众人解释的必要。若再穷追不舍,岂非有藐视寨主之嫌。
酒宴过后,依照宋应书先前的安排,盛九将带来的兄弟们兵分五路,乔装成各色样贩夫走卒,先后前往清水湾附近预设的埋伏地点守候。
从上游十里的石门渡,到广阔无垠的清水湾,这一段河面上每日里往来的大蓬船、小蓬船,运送柴米油盐的滩船,渡人的渡船,打鱼的渔船,总有不下百只,且样式皆是大同小异。远远看去,就像是撒在一条长长的葱油饼上的芝麻粒儿。若非刻意,任谁也不会留意到,这样的小船某一天是多了几只,还是少了几只。
自然,那些日日出没在淼淼烟波里的船夫,也绝不会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一只一只地清点河面上的渔船。
小蓬船身长十尺,宽约两丈,船正中顶着一张竹篾子扎成的窝棚。窝棚极为矮小,且两头皆用厚厚的竹帘严密遮挡。从外头看,瞧不出里面有些什么。不过,总无外乎是一些草席被褥之类的东西,供乘船之人坐卧歇息使用。
似这般大小的蓬船,一只约能承载三到四人,实在愿意挤的,七八个人也能装得下。只是船上之人便都只能坐着,不能躺下,且为防小船翻覆,还不能乱动。若是短距离的搭载,或者还能忍受。时间长了,恐怕煎熬得很。
不过,眼下还是暮春,河面上温度极低,即便将窝棚两头的帘子完全放下,也不会觉得闷热。因此,河面上的蓬船虽多,但十之八九都是帘幕低垂的。
盛九接到的信上说,杨奇志一行人所乘坐的,正是这样的三只小蓬船。
盛应书派出去的人,已经数了整整三天的船。现在,无论你问到哪一只,那些探子都能精准地告诉你,这只船是几时从哪处芦苇荡中划出来的,又将于几时折返。
盛九负着手,凭窗站立在临河的一栋二层吊脚楼上,眼睛直直看向河面,已看了两个时辰有余。
她今日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青衣短打的装扮,头发高束,箭袖笔挺,身形高挑,气宇轩昂。远远看去,似一位青松翠柏般的公子。
盛应书坐在他的身后,百无聊赖地欣赏着美人剪影。不得不承认,寨主生得极美,且举手投足间自有风韵,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然而,如此一言不发静坐两个时辰,也实在无聊得很。
“寨主,莫若坐下来饮一盏茶吧?”盛应书诚挚相邀。
盛九眼眸微动,斜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