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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江玫斗嘴,乐善完全占据上风,但她并不怎么沾沾自喜,以至于看到江玫脸上流露出的心虚神情,心中也无一丝解气。
她只感到痛惜,自己救得了杨娥一个,救不了第二个,第三个,以及此后千千万万的女子。
红夫知道她是侠义心肠,但和尤小姐毕竟只有一面之缘,相交太浅,过于较真反而是自讨苦吃。
红夫也劝她,说:“尤家匆匆嫁女并非不能想象,在他们眼中,或许把女儿嫁给一个寻常的男人,也远比嫁给江萼要好。”
因为江萼的名声完全称得上是劣迹斑斑,尤其传闻说他豢养无数美婢娈童,乐善初闻时忿然作色,之后方知不过是以讹传讹。
在她现在看来,江萼虽有诸多风流,品行倒还不坏——全是因为和他朝夕相处的缘故,乐善认为他无非就有一些世家子弟惯有的做派,算不上什么丑癖,像她父亲年轻时也一样不务正业:斗鸡走马,呼驴喝雉……甚至还不如江萼爱古董精舍、梨园华灯,兼具文质和风雅。
旁人只听流言风语,不甚了解,当然对他避之不及了。何况尤家嫁女。
红夫这番话点醒了她,乐善叹说:“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天气渐冷下来,这日是她父母、亲人的忌日,乐善一晚没睡着,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叮嘱红夫和周羣出城,代为拜祭。
她自己则轻易不愿出门,因为曹妪最重繁文缛节,出门动辄数人为她鞍前马后,实在劳师动众,很难掩人耳目。
乐善只好留在屋中老实抄写道经,为亡故的人祷告。
中午用饭的时候照旧邀了女戏陪同,这次来的是上回扮演柳梦梅的女小生,名叫朱紫,她和林敷英不同,完全是个活泼性儿,有她在,乐善都不必说话,光听她讲就行了。
这日她不知从哪儿打探来的灵通消息,偷偷向乐善告密:“少奶奶,听说薄姑从金陵回来了,今早还专叫了个童子来请,燕客少爷二话没说,立刻动身赴会去了。”很为乐善抱不平的神气。
听说有美人约他,乐善可算提起了一点兴趣,转头向曹妪询问:“薄姑是谁,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曹妪不由得瞥了一眼朱紫,暗含警示,心想主人夫妇本就不睦多日,你偏还要来挑拨两句,不知安得什么心思!
然而主人家有问,她只能老实作答:“回奶奶,薄姑是少爷的一个旧识。”
是旧识还是旧相好?乐善嘀咕。
曹妪说,薄姑是金陵旧院女子,曾为某官员宠妾,后来夫君亡故,她不容于宗族,自请还乡会稽。
因薄姑平日最爱和文人骚客结交,近日刚从金陵探望姊妹归来,稍事歇息之后,便遣了随侍的小童来天镜园带话,说她带回了半斤阆苑茶,邀约江萼一块喝茶。
薄姑泡茶,是有师承的,江萼喝茶向来嘴刁,没少去讨一杯来喝,因此曹妪极力为他撇清:“还望少奶奶别要多想,薄姑此人重情,常年吃素也是为了亡夫祈福。”
乐善果然心软,连连点头:“原来也是一个可怜女子。”
等曹妪走开,朱紫不免要嘟囔:“少奶奶未免太心软了。”
乐善看她一眼。
她和红夫观察过,诸多女戏当中,除了林敷英专注学戏,心无旁骛,其余的多多少少都对江萼怀有一点少女心事。
红夫力劝她拿出主母威严,狠狠惩治一番,但乐善很能理解啊,她们吃他的喝他的,一切全仰仗他的喜恶,心生爱慕合情合理,毕竟未来嫁人或者再寻恩主,未必有现在这一个好。
——纨绔生得实在漂亮,就是乐善有时候都错不开眼,何况女孩子们涉世未深,很容易被漂亮皮囊骗过去。
其中,最外露的莫过于这个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