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收你低廉的善心,或者说,你为尤小姐可怜,其实是为你自己不甘心?”
“我能有什么不甘心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为没当上进士夫人不甘心吧。”
完全是话赶话说到这里。
江萼明知她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但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心中竟先有了几分畅快。完全莫名其妙的。
果然乐善听了怒形于色,随手拿过枕头,朝他狠狠扔去,只可惜枕头太软,砸在江萼脚边,被他视若无睹地迈过了。
然后,他径直推门离开。
……
不出一晚,满园顷刻都传遍了,说少爷和少奶奶起了争执,最后少爷摔门出去,分房睡下。
翌日一早,乐善就明显感觉到大家做事、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行差踏错。
红夫小心问:“不是要和他拿主意吗?好端端的怎么吵成这样?”
“呵呵,男人。”
乐善气不打一处来,说,“人家觉得事不关己,怕惹一身骚,以后别指望他帮忙了。”
好在她没那么小心眼,气过了也就算了,眼下正在思考如何才能给三奶奶送出《八十七神仙卷》:既要表现得不情不愿,又不能太着痕迹,那么只能让三奶奶自己堵上门来。
乐善暂且抛开尤小姐的事,以及昨夜与他的不欢而散,招手叫红夫,在她耳边殷殷叮嘱。
红夫边听边点头,领命而去。
红夫办事得力,没有半日,小道消息就传到了三奶奶耳中。
三奶奶再怎么也是长辈,小辈们吵架,她听过了笑笑就罢,哪里肯去刨根问底,没得别人背地里说闲话,说你为老不尊。
是张妪提了一句:“杨氏果然是个胆大的,我听人说迎亲之前,她主动约四少爷见面,先四少爷说不见,谁知她拿出家传的一幅画,美名其曰请四少爷鉴赏,居然说动了四少爷。”
也是乐善聪明,教红夫传话要半真半假,果然张妪打听了之后,深信不疑。
三奶奶随口问:“什么画这样稀奇?燕客眼光挑剔,竟也入得了他的眼。”
“是幅神仙图卷,我记下名字去问周先生,周先生说,如果是吴道子的真迹,当世有价无市。奶奶您想,弘农杨氏,往上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家底想必深厚,那副画有没可能是真迹存世?”
三奶奶近日苦寻名画,对吴道子也不陌生了,知道其中份量,当即就问:“当真?”
张妪说:“周先生谨慎得很,没亲眼见过,他不敢跟我笃定。可照四少爷的习气,他肯为米芾的真迹豪掷千金,如果知道吴道子真迹就在杨氏手中,那么一反常态答应迎娶,也很说得过去了。”
当初江萼说什么也不换娶杨氏,一夕之间却变卦改口…不是不使人觉得莫名其妙。
三奶奶听懂她言外之意:倘若原因出在这里,那就可以理解了,毕竟也像他江萼一惯的作风。
三奶奶点头,说:“真假不论,能入燕客眼的,总不会是俗品。”
张妪说:“奶奶高见。”
三奶奶想着,很快拍板了:“听说那位何大人平生就爱收藏书画,尤其钟爱神仙图卷,我们恰逢其时献上,只要他肯收下,便能为我儿日后派官周旋一二。”
张妪轻声提醒,说:“就怕杨氏轻易不肯让出。”
三奶奶笑说:“这个简单,就说过几日三爷请了一帮朋友鉴画,借她的画撑撑场面,一定按期完璧归赵,难道她还不肯?”
至于是否原物奉还,就全看周先生临摹的本事了。
……
那日吵架之后,江萼再不踏足主室,和她分房而睡。乐善心想,好小心眼的男人,吵了两句,我还没有和他置气,他倒端起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