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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严谨啊,郑院士。

心头有个封尘已久的东西缓缓晕开。

郑朗之研究之所以做得好,除了擅长除错外,还包括他从来不会无视自己的失误,即便学生当眾与他争辩,他也不曾囿于顏面恼羞成怒,整个人教学相长得很。

如今就算面对的是自家女儿,稍嫌不自在了些,也不至于让他性情大变。

他扯扯嘴角,不动声色地疏导,「别多想,研究做不出来或拿不到学位,也没关係,你还小,还有时间能犯错,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养一个女儿还是绰绰有馀的。」

……爸爸误会了。

她并不是,对现在的生活感到不顺心。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无四处,她觉得自己不够有资格,享受这样幸福的待遇。

而那话语中,明显愿意承担她未来的篤定,让郑襄元的心脏一跳一跳的,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涌进她的鼻腔,她甚至无法抑制眼眶的热度,很难说明那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又安心,又,心怀愧疚。

她从小到大都钦佩着父亲。

她真怕有一天爸爸跟妈妈一样,不动声色地,离她而去。

自从妈妈离开后,她更是有自觉得担起什么,才不会让爸爸太累。

这样的父亲面对她,原来不是讨厌,原来她一直是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原来只是她不理解。

可是此时此刻,比起这样无条件的宽慰,她更希望爸爸可以臭骂她一顿,而不是像现在毫无理由毫无底线的,承担她的一切。

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郑朗之于是放下餐具,双目一抬,瞧着她,「庄绍仁有为难你吗?」

「……没、没有。」

「隔壁的小傢伙对你好吗?」

「挺、挺好的。」

「还有其他事吗?」

郑襄元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爸爸的语气虽然一如往常的死板,害她又下意识地把这些问答当作面试,然而事实是,他确实是在关心她。

她赶紧把满腔的情绪嚥下,慢吞吞说道,「……爸,自从妈妈去世后,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她。」

「是吗?」

当然是,她甚至都没在家里看到妈妈的照片,她一直害怕爸爸是触景伤情,所以乾脆不要提,也不要看。

如今这样不冷不热的回答,完全听不出任何讯息。

她只能抿着嘴,再提起一些勇气,「那你……会想念妈妈吗?」

有那么一瞬间,横跨近三十年的岁月似乎在郑朗之的面容上凝结成一片霜,郑襄元又想起在陈教授面前的爸爸,那个对着卓更甫说,会永远对她好的爸爸。

那样义无反顾,那样赤诚真心,与现在的模样重叠在一块儿,形成一张鲜活的面孔,让三十年的岁月变得这般真实,触手可及。

然而与此同时,也是这般的,残忍不堪。

好久过后,稍嫌困倦的声音划破空气。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你就告诉我,想还是不想?」

但见郑朗之闭了闭双眼,眉目疲惫。

「与其让她憋着一口气目睹她辛苦耕耘的领域颓败到如今的局面,那时候离开了,倒也好,心不烦。」

虽没有正面回答,此刻的郑襄元却是哑口无言。

如果没有穿越,没有遇见卓更甫,她大概,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

可她遇见了卓更甫了,所以更是晓得,爸爸此刻的思绪有多么混乱。

他是理工人,说话有逻辑讲求实证的理工人,不可能,没头没尾地,把一串有因有果的叙述,只截取一段说给她听。

秒针喀答一动,指向十二,整点,清脆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