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景色迅速变换,铃兰意识到,这里绝非她熟悉的凡间界,甚至可能不是人间。

“溯洄……”她寻回自己的声音,语音仍显虚浮,像是从远方传来,就如同溺水之后,离开了水底,耳朵承受不了压力,声音都听不真切,“这里是哪里?”她的语尾微颤,身子也哆嗦着,心里有了猜测,却心存侥幸。

溯洄低垂眉眼,瞥她一眼,声音沉冷如泉下寒玉,泠泠淙淙,清冷却悦耳。

“妖界。”

铃兰心头一沉。她虽早有猜测,却仍未料到竟成现实。

又或者说,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不在人间。

这样的事实,让她心里头慌乱,像是有蚂蚁在皮肤底下爬行,胃里如有千万只蝴蝶同时拍翅,十分难受,她一张小脸都白了。

妖界。

她听闻妖界的圆月为蓝色,每逢十五,妖气最为浓郁。她仰望苍穹,星辰暗淡,人间天上的白玉盘,在此处透着不祥妖异色泽。

“溯洄……我……”

“回不去了。”溯洄打断铃兰,不再看他,朝着目标急驰而去,月圆的妖界,妖气最是浓厚,是最为危险的时刻,不宜在外久留。

妖界的天穹与凡界一般,辽阔、高远、无垠。

云层翻涌间,银光闪烁,似有异兽盘桓,时隐时现,随时会从高空中扑击。

浮空的山峦悬于夜幕之下,绽放着淡淡的幽光,隐约能见到流光在空气中蜿蜒,天地自成一界。

他俩于夜色下疾行,暗影如潮水般包裹着他们周身,是迷雾也是保护。

景物飞掠而过、快速变换,唯有那轮蓝月依旧高悬,投下冷冽而诡谲的光辉。

黑影散去,足尖终于触及实地。

他们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大院。

说是大院都还太保守,要说是宫殿都不为过。

毕竟,溯洄乃西妖皇烛曜,最古老天狐的孩子,在妖界,他也是一方霸主,拥有自己的封地,只是他更喜欢待在宵岭山,离群索居,远离妖界,远离不能亲近的父母。

溯洄抱着铃兰,一路来到主殿寝房,就像刮过了一阵风,房门碰的在他俩身后关上。

四周环顾,这处宫殿般的寝房奢华瑰丽,紫纱帐幕自穹顶垂落,层层交叠,仿如茧罩。透过帐幕隐见床榻之上银线绣制的妖狐纹路,宛如活物般流转着诡异灵光。

雕刻精致的朱红柱身嵌满金黄符文,封印着某种无形力量。墙上屏风描绘的并非人间景致,而是妖界浩瀚的山河,星火燎原,长空浮现异兽游弋的身影,影影绰绰,时不时会流动。

一张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桌案静立于殿内,玉质如冰,流转着淡淡的月华,案上摆放着一盏青金鎏纹的古灯,烛焰幽蓝,燃烧着妖火,四周的影子随火光之微微扭曲。

寝殿的地面铺设着以妖兽皮毛缝制的锦毯,柔软似云,却染着暗红之色,也不知出自于什么样的珍奇异兽。

殿内高悬的一幅画卷,画卷边缘以龙鳞封裹,画里是一条巨龙,这幅画是他母亲敖澜赐予他的画卷,那条巨龙栩栩如生,每一片龙鳞都散发着光华,那可是真正的龙鳞,每一片都能够拿来祈雨。

铃兰心头一紧,直觉告诉她,此地,非她该久留之处。

可是此刻,她无暇细究,眼前之人,銀发微乱,衣襟染血,气息虚浮。

溯洄将她拥入怀中,怀抱并不紧,却让她无端生出几分不安。

她的目光触及那点点血迹,心中微颤,声音也不禁发颤:“溯洄,你……你的伤如何?让我看看,可好?”

溯洄冷哼一声,金色瞳眸微挑,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你还会关心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说罢,他便偏过头,不肯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