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打扮过自己。试了几条裙装,才选了一件湖蓝的丝绒长裙,门襟和袖口皆缀了泛着莹莹蓝光的玻璃纽扣,乌黑的发间偏夹着一枚双排珍珠点缀水晶的发卡。天蓝色的羊毛大衣衬着颈间珠白的羊毛围巾,仿佛便是这冬日里的冷洁晴空,她的心也像点缀着雪白云朵的湛湛蓝天,明朗晴好,只待蓬起羽翼的鸟儿振翅而翔。
虽然他没有说,但是她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待霜亭,这一次,是他在等她。
“真的是快要春天了,天气真好。”欧阳怡盈盈笑着踏进亭来。
卫朔仍是平素的庄素神色:“欧阳小姐好。”
欧阳怡忽然没来由地有些赧然,一颗心鼓胀如帆,声音却放低了许多:“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卫朔不自觉地低了头错开她的目光,只将手里的东西递到欧阳怡面前:“这个……还给小姐。”
欧阳怡一见,略带赧然的笑容便倏然凝在了唇边,卫朔递过来的正是她之前写给他的信,一共四封,没有一封打开过。
“为什么?”
话已脱口而出,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里有不能掩饰的颤抖。
卫朔不答话,也没有一丝表情,欧阳怡灼灼闪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新年最后的花火落入苍茫雪野,来不及融化些什么便埋没了声息。
有些事是没有为什么的,她明白。
待霜亭里只有细微的风窸窸窣窣地从林间吹过,她从卫朔手中接过那一沓信封,欧阳怡觉得,他的手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她终究还是有些许的不甘:“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有家室。”他的话总是很少,一字一句都格外沉着。
欧阳怡一愣,惊诧地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眉头蹙紧,松开,又蹙紧,语气中有压抑的慌乱:“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问过婉凝,我以为……对不起……”
卫朔原以为她听了自己的话多半会生气,没想到她竟是一迭声的“对不起”,他望着她眼中莹然闪烁的泪光,心头一疼,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去接她的话:“顾小姐也不知道,是我的错,我——我应该告诉你的……”
却见欧阳怡摇了摇头,面上浮起一个温婉如常的笑容:“不关你的事,是我想当然了。”她抬眼望着远处的山影,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你——你妻子,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卫朔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她很好,对我很好,对我父母也很好。”
很好,很好,很好。
欧阳怡心口一涩,卫朔一向惜字如金,能让他这样夸赞的女子,一定是真的很好了。她低头攥紧了手里的信,轻声道:“我一时任性,没有弄清楚,如果让你觉得困扰的话,很抱歉。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她说着,又仰起脸庞,凝眸一笑,落落大方中又夹了些许赧然:“或许,等将来我见到你不觉得尴尬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卫朔望着她,讶然又困惑。
他自幼和虞浩霆一起长大,见过的名媛佳丽不知凡几,却没有一个女孩子是像她这样的。
无论是容色倾城如顾婉凝,还是气韵高华如霍庭萱,都是心意深掩的女子。顾小姐——想到顾婉凝,卫朔便不自觉地皱了眉,遇见她,他才真是见识了什么叫作“女人心,海底针”。
他想起她和虞浩霆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人人都说旁观者清,可是连他也不知道那女孩子对虞浩霆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意。她不肯委屈,不肯体谅,那决绝也如她的容色一般清极艳绝不留余地。没人说得清究竟她先前的嫣然明媚是真的,还是后来的孤冷轻厌是真的,她的美是淬了毒的锋刃,划过的伤口便再不能好。
霍庭萱却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