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祺做过手术出来一摇头,他就知道团座不好了。他几乎想一头扎在墙上,他就不该跟他去沈州,哪怕回头他要毙了他,他也该砸晕了他拖他走。
他明知道他早就存了死念,可他那时候只想着,他们一道儿壮烈一把,也算生而无憾了!直到护士剪了霍仲祺的军装,他收拾出那个炮弹皮盒子,才想起这件事来。
那盒子霍仲祺一直贴身带在身边,有一回打开的时候被他碰上,一瞧见里头嵌着张女人的相片儿,他就乐了,原来他们团座不是不稀罕女人,是特别稀罕一个女人。
他涎着脸凑过去:“团座,给我瞧瞧呗,是个美人儿啊?您要放也放个花儿朵儿的,怎么放个枪子儿呢?”
霍仲祺冷着脸来了一句:“滚!”
马腾却是脸皮厚得赛过城墙拐弯儿的主儿:“您的相好啊?”
霍仲祺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她救过我的命。”
马腾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团座,死了啊?”霍仲祺一巴掌就扇在他脑袋上:“你胡说什么呢?”
马腾揉了揉自己的脑瓜,讪讪地解释:“我这不是觉得就凭您这不要命的劲头,她还能救您的命,那肯定是没好儿……呃,不不不!那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霍仲祺冷冷瞥了他一眼,起身就走,他犹自跟在后头念叨:“就给看看呗,看看怕什么啊?”可到底,霍仲祺也没给他看。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他们团座的心啊,是一点儿零碎没剩,全叫人给收走了。他心里头琢磨,这几年,高天明月,他吹那闷得人心里发疼的曲子是为她;孤城落日,他要只身犯险血染征衣也是为她。怪不得他喜欢听他唱那支酸曲,“旮梁梁上站一个俏妹妹,你勾走了哥哥的命魂魂”,唱的可不就是他吗?
可他们团座这样的人才,也有捞不着的红珊瑚,够不到的白牡丹吗?
他听人说,是总长亲自下令从沈州城里把他们团座寻出来的,他们团座是有来历的,他知道。
他横下心去求总长,他们团座就这么一点儿念想了,既然有这么个人,来见他一面也好啊!他去了三天,处处碰壁,好容易见着总长,他一时没忍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越怕说不清越说不清。末了,总长大人一句“我知道了”,他就被人架出来了。
本以为这种事儿总长大人根本不会管,没想到今天真就来了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物。虽然不大能认准她究竟是不是照片里的人,但心里却认定,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他们团座。
刚才他在这儿盯着医生诊治霍仲祺,却也听见她在外面哭了,再进来的时候,雨湿花重,泪痕宛然,他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能叫这样的女人哭一场,就算是死,也值了。待见她这样依依温柔,更后悔当初没把霍仲祺拦下,要不然……要不然现在就该是鸳鸯交颈、鸾凤并头的于飞燕燕,怎么会弄成个生离死别呢?
呸!什么生离死别,他们团座是吉人,吉人都有天相。
他泪眼模糊地觑着顾婉凝在霍仲祺耳边喁喁细语,心里默默祝祷,要是黑白无常来勾魂,那就勾他的好了!反正小蕙也嫁人了,他无牵无挂,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沈州虽已是断壁残垣,但幸未失守,杨云枫抢下沈州的当晚,虞浩霆奔波六百公里,把防线重新拉了起来。北地战事之胶着酷烈亦出乎扶桑军部的预计,消息传回国内,扶桑内阁略有犹疑,反引了军部反感,陆相不肯就任阁臣,形同虚设的内阁只好辞职解散,出面组阁的新首相出自海军,人事更迭之际,战局也僵持下来。江宁政府一面同扶桑外务省斡旋,希求战事不再扩大,一面敦请欧美诸国调停。
“霍院长让我转告总长,扶桑陆海军不睦,新内阁未必事事都屈从军部。扶桑人透出消息,不是不可以谈。”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