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兜跟在后面,染了头红毛的少年撇撇嘴:“她不喜欢花。”
“而且人都死了,你弄这些也没有用。”少年冷言冷语道。
他比林莫忧小好几岁,目前在读高中,今天临时被喊出来,陪哥哥给母亲扫墓,书包就随意地挂在肩上晃荡,校服也穿得松松垮垮,解开了领口的纽扣。
一身的打扮,很明显是那种让老师家长都头疼的问题少年。
莫亭,是林莫忧的亲生弟弟,出生的意义,就像林淑姿给他取的名字那样,为了永不停止地寻找哥哥。
自懂事起,莫亭就面对着一个重度抑郁症的疯癫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念叨着他走丢的哥哥莫忧。
父亲也日渐麻木,最后对这个家漠不关心。
林莫忧被找回来前,莫亭已搬离家月余,愿意跟莫川回来见见哥哥,不过是想看看把母亲逼死的哥哥长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苍白得像缕幽魂的长发青年被带到了莫亭面前,与林淑姿近似的美艳容貌,完全相同的眼角泪痣,温柔的桃花眼弯了弯,就让莫亭想起母亲跳楼后的死不瞑目。
所以他望向林莫忧的眼神,只有冰冷的排斥与厌恶。
林莫忧很快察觉到了弟弟的敌意,度过最初的无所适从,与客气疏离的父亲相比,他其实更愿意亲近行为举止直来直往的弟弟。
莫亭的长相随父,虽然还是高中生,但比林莫忧要高些,可以劈手夺过林莫忧手中的花束,低声骂一句“难看死了”。
林莫忧敏锐地察觉到,祭奠花束似乎触及到了莫亭的某些痛处,他好声好气地将要被莫亭扔进垃圾桶的花束重新接回来,还给了卖花姑娘。
本来还想给母亲挑些别的祭品,在莫亭的阻扰下,林莫忧空着手,来到了林淑姿的墓碑前。
莫亭留在路边不愿过来,林莫忧独自一人穿过碑林,到莫亭所说的位置前,有一个男人已经先站在了那里。
林莫忧眨了眨眼,视界有一瞬的模糊。
生产和跳海的后遗症在卧床休养一段时间后已好了大半,上天似乎格外厚待他,不仅回到了家人身边,眼盲的情况也奇迹般好转,如今已能正常视物。
直到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容前,林莫忧都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
他并不是那对愚蠢夫妇的孩子,亲生母亲林淑姿虽然遗憾离世,但还有父亲莫川与弟弟莫亭。
也因为一场海啸顺利从陈家脱身,睁开眼,就来到了另一个城市,有了“莫忧”的新身份。
如果过去是一场噩梦,那么林莫忧应该已经醒来。
而不是在现实世界,看见噩梦的源头,面容多年未改,信步向他走来。
“陈乾……”林莫忧喃喃道,他完全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有能力,从陈一手中将他带走。
陈乾微微勾唇,走到林莫忧面前,将青年发颤的指尖握在手中。
冷冽的苦香顺着指尖渗入皮肤,冻结血管里流动的血液。
毒蛇绞缠住林莫忧的手臂,滑腻冰凉,他全身的关节就此僵硬,被陈乾轻轻拉着带到林淑姿墓前。
“先看看你妈妈。”陈乾说。
黑白照片中的女人弯唇微笑,符合林莫忧对母亲的一切美好想象,和蔼亲切,深爱自己的孩子。
莫亭说,人贩子在林莫忧还未学会走路时,就将他拐走。
林淑姿找了林莫忧好多年,搞垮了身体,哭瞎了眼睛,因为害怕自己出意外,又生下莫亭,给小儿子灌输寻找哥哥的执念。
结果,也未撑到莫亭成人,林淑姿就跳楼自杀,放弃了寻找林莫忧。
只为林莫忧留下许多空空的药瓶,和满腔恨意的弟弟莫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