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没有被破坏的,珍贵的一角,显示出她父亲曾经优越的面庞,否则,又怎会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儿呢?
自己在学校里总是受到男孩子的追捧,女生们也成群结队地想和自己做朋友,她的外貌是人见人夸的,甚至能让人妒忌的。虽然她从未见过母亲,可占据基因另一边的父亲,在毁容之前总不会差吧。
迟雪这般安慰自己,低下头,继续吃蛋糕,无数想法又浓缩在短短一刻,随着巧克力味的蛋糕咽下肚子里去。
安静的屋子里被沉默的空气裹挟,饭点,其他家都是热闹地看电视、聊天,而他们家与众不同,只能听到父亲哐哐当当炒冷菜的声音,电视声则把两人之间的无言衬托得更加明显。
夜深下去,乌黑涂抹天空,迟雪却觉得天空总是紫色的,她所见到的是紫黑。一切都与教科书里描述的有出入。
菜很丰盛,因为是厨房剩菜。毁容的父亲背部也烧伤了,迟雪没见过,也许小时候见过,但是早忘了。他因为烧伤失去劳动力,好心的饭店老板接纳他,救济他一份洗碗工作。
工资很低,但是因为在饭店,三餐全包。每天吃着口味不同的剩菜,父女俩都习惯了。
有时父亲也会买些新鲜的肉菜回来,专门做给她吃,可是迟雪注意不到。
父亲和她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电视机在响,两人无言,些许时间后父亲收拾桌面,洗碗,电视机仍在作响。
饭后,心思敏感的迟雪,忍不住想自己的母亲。她对着电视机,对着花花绿绿的屏幕,想象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是否也如同眼前一样五彩斑斓。
她更近一步,想到父亲的姓,又想到自己的姓,父亲名为郭雨生,而她叫迟雪,她曾经想过自己是否并非父亲亲生,但这一想法很快被自己推翻。
父亲是一位尽职尽力的好父亲,她便不再怀疑其中是否有些难言之隐。她开始幻想一位姓迟的母亲,这个姓氏实在美好,隐含着母亲也许只是姗姗来迟。
她从不在家写作业,只是做些消遣娱乐。父亲也似乎从不关心她的成绩,没有过问,也没有像别人家的父母一样在考试后讨要成绩单。
从小到大,迟雪的试卷上,家长签名都是她自己签的,签的当然是“郭雨生”的名字。
老师也没有追问这与她不同姓的人是哪一位,其实迟雪有些羡慕,羡慕别人家的家长,羡慕老师找他们家长讲话。至于现在,即使脱离了试卷要家长签名的年龄,可她始终耿耿于怀。
父亲没来到电视面前,他洗完碗,坐在黑漆漆的饭桌边,拿出一袋流水手工制品。他的手会抖,流水线厂不收他,但他找到一些散工,一天一个晚上,能做个二十块钱。
迟雪曾经询问过父亲要不要帮忙,不仅在做散工上,还有在家务上,而父亲的回答是拒绝,他从来不让女儿碰家务等等。迟雪觉得自己的好心变成客套,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理所当然。
她看电视,电视声响,她觉得无聊。
想起自己还有美术作业,思绪又浮上心头,老师说过有没有人想当艺术生,她动心了,她觉得她应该能被选上。她偷偷了解过编导,播音主持,她觉得都合适自己,可是这个很烧钱。
有些幻想只能埋在心底,变成遗憾。
“爸,有针线吗?”她看着布艺画,还是想尽力完成艺术作业,假装圆一个不可能的梦。
“有。”父亲回答,声音低而浅,“在我房间。”
迟雪推开房间门,进去,她久没来过,不太熟悉。她弯腰翻找床头柜,没看到,隔着一个房间叫:“在哪里啊?”
“床头柜下面的,你再找找。”
迟雪蹲下去,打开下面的小柜,用手机手电筒光照一圈,找到饼干盒装的针线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