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告死蝶为他们让开道路,兰迦微微睁大眼睛,他展开渐渐残破的翅翼,扇动了一下,又一下,感觉身体变得轻盈。
桑烛侧头看着,忽然就想起在奴隶市场第一次见到这双蝶翼的时候,那是她想,这异变的位置很好,就好像他真能凭着这双翅膀飞起来一样。
而今,他的确飞起来了。
他们一路飞过正渐渐崩毁的虫巢,飞过空无一物的宇宙,最后回到飞行舰艇。透过透明的舷窗,桑烛和塔塔一起看着玫瑰般的虫巢亦如玫瑰的腐烂,一点点枯萎下去,湮灭成漫天碎裂的亮粉。
兰迦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体,从喉咙间发出呻/吟,他的翅膀一点点破碎成粉末,根部连接的肩胛扭曲震颤,仿佛有什么被硬生生从他身体里剥离下来,又在肩胛上缓缓扭曲成一个蓝色蝶翼状的印记。
“卵”剧烈地躁动着,像是被什么刺激了,要撑破他的腹部。
桑烛看着道蓝色,沉默几秒,最终垂下眼,将手掌覆盖在兰迦的腹部。
一颗“卵”破碎了,乳白的雾气在腹中摇曳,兰迦像是在痛楚中感受到了快感,睁开一点眼睛,目光迷离地望着桑烛的眼睛。
“圣使……大人……”他的声音破碎,“我还能……能忍……”
桑烛摇头,看着他的肩胛,那道蓝色印记亮了亮,更加鲜明。
果然如此。
桑烛轻声开口:“不用忍了,兰迦。”
第二颗“卵”破碎,臌胀的体腔终于能够松懈一些,舷窗外,深蓝闪光的烟雾从玫瑰腐烂的花心中喷涌而出,烟花一样,属于告死蝶的碎末将漆黑的宇宙染出了熠熠流光。
兰迦颤了颤,在再次开口前,被桑烛弯腰堵住了口唇。
交缠的唇舌伴随着第三颗“卵”的破裂,遥远的帕拉,教廷乱成一团,地下的核心舱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值守的司祭惊恐地尖叫起来,弥瑟赶到时,保存“原体”的培养仓不断冒出气泡,里面的“原体”被蝶翼覆盖,从头到脚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深蓝色翅膀一起疯狂扇动起来,又毫无预兆地开始碎裂,直到化成一仓深蓝的死水。
从此,教廷失去了祝福仪式的“原体”。
第四颗卵破碎时,所有边境星球的人们都抬头看到了这场盛大无声的灭亡。边境军中驻守的机兵驾驶员在长官的命令下准备前往巡查,却在坐进驾驶舱后,惊骇地发现,本该刺入身体链接精神的纤维丝始终没有出现。
最后一颗卵轻飘飘地碎裂,兰迦哭着试图去推拒桑烛的手,他浑身发软,一叠一叠的快感几乎冲刷了他仅有的思维,他只能颠三倒四地轻轻哀求。
“别……够了,不要了……”
“我想……大人,陪您久一点……桑烛……”
“不要……”
桑烛擦去他的眼泪:“没事,别怕,已经没事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宇宙重归寂静,虫巢之后的宇宙一片漆黑,舰艇漂浮在亮晶晶的烟尘中,背离虫巢原本的方向,缓缓向前驶去。
塔塔在舰艇中不断扑飞着,终于落在最后面的那道舷窗处,默默看着渐渐远去的空无。
兰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灯光暗淡,桑烛正坐在他的床边,低头翻看一本书。
见兰迦醒了,她合上书册,平静地看过来:“身体怎么样?”
兰迦的脑袋有点浑浑噩噩,嗓子完全哑了。
“圣使大人……我……是不是……已经……”
“不是。”桑烛露出一点笑,带着点轻飘飘的辽远“你现在应该很好,比你之前更好。”
兰迦茫然地望着她,桑烛就伸出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扫过。
“唔……”
兰迦顿时敏感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