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知道啊。”怪人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
兰迦一愣,就看到怪人朝他侧过脸,面孔在斗篷下看不清楚,但能隐约感觉到专注温和的目光。
“我不知道在你的语境里,怎样算旅行,怎样算流浪。”
兰迦:……
不仅温吞,好像还有点傻。
兰迦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哪儿来的那么多耐心,居然真的开口解释了:“这有什么……有结束旅程后能回去的家,那就叫旅行。没有,那就叫流浪。”
怪人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又问:“怎样算有能回去的家?”
兰迦:“。”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耍,他真的要生气了。
兰迦抿紧嘴唇,群青的眼珠直直盯着那怪人,满眼写着“明知故问”。怪人却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发出很好听的,柔和的笑声。
“抱歉,我是真的在想这个问题。我随时可以回到我诞生的地方,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把那里称为是家。”
兰迦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大概实在闲得厉害,否则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跟个陌生人聊了起来。
他平时并不是个话很多的人,甚至用兄长的话来说,他有点太闷了,不像个小孩。
“你父母不在吗?”
“我没有父母。”
“……兄弟姐妹?有吗?”
“有一些姐妹,但她们都去了不同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那那里……你家里还有什么?”
“那里什么都没有。”
兰迦一时无语。
怪人将手肘往后搭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他,微微笑了:“看来……我其实是在流浪啊。”
兰迦抓着栏杆,肩膀耸着,像颗随时准备发射的炮弹。
“你……也不用这么说。”他有点别扭地说,“我家里也没人了,爸妈早就死了,哥哥来了帕拉,家里也没留下什么……我的暂留证已经到期了,今天就得坐航渡飞船回去。那也不影响那是我家,我还是能回去的。”
怪人沉默了很久,又笑了。兰迦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烫,匆忙又含糊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所以我们都是来帕拉旅行的,这个答案没问题。”
怪人没再说话,兰迦低头用脚尖一下轻一下重地踢着栏杆的底座,脸上的热度慢慢降下去,他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无聊透顶。
距离航渡飞船只剩下没几个小时了,还是趁着这点时间去跟兄长好好再见一面比较重要。
兰迦也没告别和仅仅只是说了一次话的陌生人没有告别的必要。他转身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刚迈出脚,怪人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来,轻易绊住了他的脚步。
“你在这里发呆,是想要进教廷看看吗?”怪人温和地,理所当然地说,“我带你进去好不好?”
兰迦猛的回头,脸上一瞬间呆滞震惊的表情将怪人逗笑了。
怪人朝他伸出素白的手,掌心向上摊着,上面没有一丝伤痕和茧子,干净柔软得像一朵新绽开的花朵。
兰迦下意识将自己满是血痂的手藏在身后。
他在帕拉呆了三天,冷眼看着满街来来去去,被养在温室里从没见过贫穷和战场,仿佛生来就被云端托举着帕拉公民,他知道自己是这些人眼中的贱民,但却从没真心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但这个瞬间,他在还不知道“自惭形秽”这个词语时,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触。
*
记忆世界中的日光带着些不明显的,混乱的光斑,像是某些世界里,用老式摄影机拍出来的底片。而桑烛正将兰迦的人生握在手中,思索着要在哪里进行裁剪。
她看着眼前虚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