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刺史府时,更组织了好几种措辞,然而府中一应如常,但本该在书阁的陈岱却不知所踪。
僮仆早间亲眼见他走进书阁,晡时还送过吃食,但翻遍刺史府上下,也没人能说明白陈岱究竟去了哪里。
管事的便掺上热茶,请陈蝉稍作歇息,自己叫听差要往公廨走一趟。
陈蝉浅抿了一口,忽然发现案上纸张翻卷,便朝敞开的窗户瞥了一眼,走上前去。
笔砚端正,唯有镇纸歪斜,像是匆促间被撞歪的,再看铺就的宣纸右端,规规矩矩写着三个大字:
和离书。
研磨的墨未干透,案下也无废纸,也就是说,大哥在此枯坐一日,就写了这三个大字,日入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密而不发地离开。
飞蛾落在烛火上,陈蝉像被一张网缚住。
直觉告诉他,大哥现已不在瑕丘。
“楼一——”
陈蝉急切地呼唤同伴,马车还停在刺史府外,他踩在车辕上茫然四顾。
“公子,往哪里……”
不等陈蝉开口,城西方向忽然传来巨响,不时便有冲天烟阵滚滚而起,他扶着楼一站稳,便叫车夫往西面赶,然而半道上却逆向撞入奔逃的人流之中。
——瑕丘城破了!
“贼军破城——贼军破城——”
马车跑在中街上,陈蝉在心里祈祷,也许大哥正在调兵遣将,也许对方来的只是先锋,己方尚有援兵,大不了背水一战。
但城中四角防营的火势越来越大,绝望于无声处蔓延,他凄惶地想,崔俨没有中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在瑕丘西边的坡林隘口被拖住,来的是他的中军主力。
“往东门走!”
仇安既给了方便,没理由不做关门打狗的便宜买卖,陈蝉当机立断掉头。
目下先去和部曲汇合,再迎援兵回救瑕丘,西门虽已陷落,东门却未见明火,城防大营尚有……
“拦住那辆马车!”
“从刺史府出去的!”
尖锐的喊声从后方袭来,紧接着,东门方向,攻城车爆发一声接一声的怒吼,宛如天崩。
城门楼上的守军,簌簌如叶落。
车夫的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差点脱手扔掉缰绳。
陈蝉见此,本想起身亲自指挥,奈何车轱辘碾过一块飞落的石屑,令他脚步歪斜,狠狠撞在车壁上。
两耳霎时嗡鸣。
楼一动唇,似乎在喊什么,但他一个字也听不清。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头部中箭,摔落在地,楼一迅速顶上,手挽缰绳,继续驾车,从巷子冲出去。
快要接近出口时,陈蝉的听觉恢复,然而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叫,老马在血泊中倒下。
急奔的马车撞在石墙上侧翻,楼一被甩了出去。
烟尘散去,显出一身长九尺的男子,身着银白色盔甲,手持一柄锃亮的□□,刀口上鲜血淋漓往下淌,整个人杀气腾腾,像东传佛教里所谓的地狱阿修罗。
楼一飞快爬起身,向马车厢靠拢,试图把陈蝉拉出来,然而他一动,对方招呼都不打,刀光暴起,朝他脚上砍了一刀。
他向前滚倒,自下而上,看到对方兜鍪下,剑眉星目,瞳子深邃。
这样的人若是常服玉立,放在江左,该是龙章凤姿,却万不该是这般狰狞的模样。
楼一吸气,却发不出声音。
“楼一?楼一你怎么样?”
听见惨叫,陈蝉艰难地从窗户上爬出来,堪堪在翻转的车壁上站稳,织金披风于身后烈烈呼啸,将他吹得更加薄弱。
“……楼一。”
陈蝉看到同伴脚上两指宽的刀口,嘴唇发白,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