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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也照出隋和光沉寂的脸。玉霜死后他就很少再照镜子,陡然看见自己的脸,竟然觉得陌生。

隋和光一个人在保险柜前站了许久。

他取出那两份薄纸,用火柴点燃。纸页卷起焦黑的边缘,灰烬飘落。随后他关上箱门,彻底封存了这段往事。

走出银行,寒风扑面,北平的春天总是来的气势汹汹。隋和光被风里的沙子迷了眼,掌根摁了摁不适的眼睛。

等见李崇竟等候在门外。

他一身挺括的将官军装,手臂上搭着一条狐裘。见隋和光出来,李崇大步上前,无言地将狐裘展开,严严实实拢在他肩上。

李崇好像看不见隋和光眼睫痕迹,一句都没多问。

雪白的狐狸毛里探出一张雪白的脸,可惜,美人不解风情。“你家的事处理好了?”

李崇神色自若,理所当然地说:“李峻李灵还活着,他们算账管家比我厉害。太爷听说我成家了,要我来多陪……家里人。”

李崇差点脱口而出“媳妇儿”。

隋和光默认了“家里人”这说法,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被占口头上的便宜,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

不远处,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正着同一个男学生争论。女孩扬起下巴,声音清亮:“自由就是我可以剪旧的辫子,也可以扎新的辫子!民主就是先生说的,谁都能给自己做主!”

男孩急得面红耳赤:“可、可先生说做主也要講規矩!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規矩也是人定的啊!”女孩反驳:“南方来了新政府,说要讲新规矩,让大伙儿都能说话…”

南方步步逼近,民主的号角即将吹到大江南北,连几岁的小孩都“主”个不停,说自己要做自己的主。

李崇笑出声来。

狂风和沙尘暂时过去,阳光穿透天际,鋒利如刀,剪出军官锋利的下颌线,但他笑的时候,光在脸上绵延开,柔和了轮廓。

“民主,”李崇念着这个词,上次听还是在菜市口断头台边,几个剪掉辫子的叛贼在乱喊,现在大街小巷是都能明着谈论了……“真好啊。”

隋和光侧目。

他听出李崇是真心赞同。哪怕小孩崇拜的新政府,是让他满门全灭的导火索。

南方烧了家眷大院,让北方自己走向分裂,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拿下北平城……少打了很多場仗,活了很多人。

李崇留洋过两年,什么都学了一点,包括法律。英格兰大宪章确立正当法律程序的原则,当时李崇跟的教授让他们对比“程序正义和实质正义”……

李崇大笔一挥,论述前者就是个屁,并列出两个观点:一,程序正义让执法效率低下;二,胜者定义正义。

该课他荣获F评级,Fail。

时隔多年,李崇验证了自己的观点。作为败者。

南方政府用强权宣传民主,血浇灌的种子,在战火的大地上发芽。

“南方这仗打的值。虽然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好歹还扯了顶漂亮帽子。”李崇慨叹,说不清是赞叹还是嘲讽。“你说他们真信这些吗?”

隋和光接话:“一个政党在起步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点理想的。我见过一次总统,他是个好人。”

“是,比起北方,南方好人还是多些。”李崇说:“我不想打自家人了,没意思。”

寥寥几句,除了隋和光没人知道一场战争熄灭了。

李崇恨南方,但李师长放弃了仇恨。

李崇十九岁、还不是师长的时候,思想觉悟还没现在高,他很爱玩,但有一个理念:要玩的高级。普通的吃喝嫖赌触手可及,二爷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