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到大杂院外。
从后门出,两人又进入一道狭小的甬道里。
房屋的阴影将沈利完全笼罩,他倚靠在刷了白粉的砖墙上,身上穿着昨天洗了的衣服,由于没有完全晾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潮气。
宋沅和他面对面,后背紧挨到同样粉刷过的墙,彼此之间几乎是近在咫尺。
“如果你不来,原本——”
沈利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闪着幽幽的绿火,盯着宋沅。
简直像条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宋沅感知到隐隐的恐怖,下意识想逃,双腿却像灌满了铅似的,硬是动不了分毫。
下一秒,沈利的嘴边浮现出一丝讥笑,他略微俯下身子,凑近了宋沅。
“我是想杀了他的。”
*
一整天,宋沅都魂不守舍。
送走了柳谦,他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沈利会有那种想法也情有可原。
放在谁身上,都会对沈存恨之入骨。
可他以为沈利防备心重,敏感多疑,仅此而已。
绝没想到他会当面对自己说这种话。
并且,什么叫“如果你不来”……
沈利仿佛不计后果的疯子。
宋沅想不通,自己招惹沈利,是对是错。
他开始梳理沈利的身世。
收养沈利的人,是沈存的哥哥沈财。
沈财娶了个外地媳妇,年过四十却还没有孩子,就从孤儿院将沈利领养了回来。
可有一天带媳妇和沈利一起出门,本应该是全家人和和美美去踏青,最后回来的,却只有沈利一个人。
沈财和媳妇都滚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沈利虽被认为是凶手,警察却找不到任何指向性的证据,只能将他无罪释放。
奈何在群众眼中,沈利一定和沈财夫妇的死脱不了干系。
原因无他,沈利回来的时候,衣服上血迹斑斑,眼神空洞如枯井,对谁都是一副憎恨的表情。
平安镇的人理所应当地排挤这样的“怪物”。
后来,沈存来到了这里,霸占了大杂院里沈家的财产。
他跟沈利极不对付,自己是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恶棍,还整天宣扬沈利是害死他哥嫂的凶手。
而沈利从不会为自己辩解。
日久天长,“沈利是祸害”的念头,就在所有人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下来。
宋沅两辈子加起来,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他总觉得有什么蛛丝马迹的线索,能将一切谜团都打破,可一时想不起来。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宋沅叹了口气,下床去厨房翻找食物。
“哒哒哒”——似乎有双高跟鞋随女人上了楼,离宋沅身后的门越来越近。
宋沅的动作突然停住,浑身恍若被雷击一般打了个激灵。
随即是由心头蔓延至四肢百骸的伤痛和辛酸,让他几乎是颤抖着跑到了门口。
门锁被人拿钥匙拧动,刻在宋沅记忆深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让他的灵魂飞速跨越二十年的岁月,彻底回到了十四岁。
门开了,是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人。
她进来,看到直直地站在门口的宋沅,一边弯腰把半旧的高跟皮鞋换下来,一边说:
“怎么在这儿站着?作业写完了吗?还有,门怎么没锁,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家不锁门很危险……”
“妈。”
打断了女人絮絮叨叨的关心,宋沅忍不住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只让他带着哭腔喊出了这么一句。
上辈子,都怪他,都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