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人发出声音, 耳朵里只有风呼呼刮过的响声。
权随珠哈哈大笑,“别这么严肃, 不就是往前冲嘛。我给铁关河一个惊喜, 让他知道自己带兵打仗还得再练练。”
气氛难得活跃起来, 权从熙清点河边船只, 眼看火油和火雷都准备好了, 便放宽心行走于猎猎大旗间, “一切齐备, 可以出发了, 按照大帅约定的来。”
“行, 那我们先去上游准备了,我们到时候放烟花为讯。”权随珠大步流星带着几个小兵往西去了。
萧锷和卢英时带领前军,兜鍪和铠甲都准备妥当,他们要迎接敌军集中攻击,因此马虎不得,卢英时手里挥着古雪刀,心里格外重视这一战,眼前不禁浮现了之前日日苦练的时候。
当时就想着能有这么一天,如今穷冬烈风,刺骨严寒,可磨炼心性,又能检验成果,卢英时心里总是激动多过畏惧的。更何况,河对面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是坐观整个长安城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就冲这个,也不能逃!
船只在浅滩排开,士兵有序组织登船,给船上设计了一个“船帅”,负责组织整条船的进攻和配合,正中央卢英时和萧锷的船指引着这些士兵有序进攻,温兰殊格外注重军队秩序,横刀立马,强调无数遍不可后退。
一切准备就绪,前军登船,这些都是精锐里选拔出来的死士,各个敢冲敢拼,无一不想跟欺人太甚的魏王干一架。人有血气,也有争心,铁关河要是越过黄河,整个晋阳危矣,捍卫家园当仁不让!
温兰殊咳嗽两声,船帅们纷纷上船划桨,整齐划一朝江心开去,整个队伍井然有序,很快就消失在濛濛水雾里看不到踪影。
温兰殊喃喃道:“大雾对我们也许有利。”
萧遥系好臂缚,飞鹰长唳盘旋,穿过雪海,停留在胳膊上,他另一只手搭在斩鲸的刀柄上,“跨海斩长鲸,荣名与否尽在此战。”说罢他拔刀出鞘,“河东男儿不可退,我亲自督战,撤退者斩!”
全军上下一心,噤声不言。一旁权从熙看了,感慨万千,与风雪中伫立的温行交谈,“想来,一切都是轮回。平戎军原本由我带领,如今分成两部分,各为其主、刀剑相向。兵者本利器也,有朝一日竟也能变成朝向自己的利刃。当年蜀中的因,结下如今的果,我也老了,给年轻人腾地儿。”
温行习惯性漠然,也有可能确实是没什么好说的。
萧坦见不得建宁王的话茬没人接,“世事难料,谁说得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没想到去年的冬至后,会是一场兵戈之祸啊。”
温行望着漫天风雪,不由得想到之前长安岁岁暖冬,少有下雪,后来突然寒冷起来。那时候长安流行踏雪寻梅,曲江甚至移栽了很多腊梅和红梅,开设了几处茶馆供人闲谈品趣。没有人想到,某年的某场雪之后,带来的是灭顶之灾。
一个人的一个决定,就能毁灭无数人的希望。所有人被逼着脱离了轨道,或销声匿迹,或死而后生。还在挣扎的人,有多少相信冬日终会过去,春风还会携带和煦暖意降临,又或者他们是否能真的度过寒冬?
所有人盘桓在不知长短的黑夜里,为着那一点坚信的光明踽踽独行,是向光而生的小虫,也是化为朽灰的飞蛾。
萧坦见裴洄小跑着来找自己,“两位,我先走一步,这孩子找我有事。”
于是原地就只剩下了温行和权从熙。
“温相是心里还有芥蒂?”权从熙试探着问,他太好奇了,不知道为什么,温行能对韩粲正常说话,偏就到了自己这里不咸不淡。权从熙之前将此归咎于当初温兰殊流落群山之间差点死掉的过错,可现在看来,温行好像并不在意那个过错。
“魏王是你的儿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