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今后仍将纠缠,她甘愿就此备受冷遇。
归霁不想再回到那个仅有鲛灯残晕,只能木然抱着绛云尸首的漫长前夜。
恶念在她耳边低笑开口,“可是,你越来越像我了。”
“你也想让小鱼不再挣扎,永远、永远陪在身边,不是么?”
归霁将一柄短刃刺入自己的胸口,自虐般搅弄着。
她以痛觉提醒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纵然自灭,她也不会再亲手将锋刃送入绛云的胸口。
转眼,小鱼的生辰又至。
归霁带绛云到桃村,过了又一个霄节。
她亲手编织幻境,以魔气幻化出永远不落的火树银花,再一抬袖,天幕熹微,连卷的胭云美不胜收。
但绛云甚至倦于去看一眼。
她只是低声喃,“我想要一柄剑。”
“一柄……这世间最锋利的剑。”
归霁自然应允。
她以为这会是绛云对她回心转意的期许,以为只要亲手奉上九州最好的剑,小鱼就会如往常那般,倚赖坠入她怀中。
唤她“阿霁”,羞赧又憧憬,说她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漂亮石头,是她唯一的娘子。
她想……满足小鱼的一切心愿。
归霁用鲛灯,将自己、将枯寂百年的寒石,亲手炼化成了一柄只属于绛云的长剑。
光晕笼罩下,纵然五感钝然,依旧痛不欲生。
仿佛亲眼瞧着自己湮为飞灰,被濒死感笼罩,又在极寒极热中,凝聚成连她也陌生的一具躯壳。
归霁轻弯起唇。
她看见,寒石中央层层包裹着的,是一颗状若心脏的玉石。
原来,她早就有了心?
将玉石磨成珍珠模样,随长剑一同送给小鱼,小鱼会欢喜么?
是不是读取到她漫长孤寂的时日里,那些沉淀的心声,绛云就会原谅她,不再讨厌她了?
归霁费尽心思,用红绸系了小鱼形状的剑穗,悬挂在礼物长剑上。
以最后一丝孱弱魂息凝成人身,在晦暗无光的寝处,等待少女推门进来。
可绛云接过剑,却吝于对她袒露一丝明媚笑意。
归霁将少女揽进怀里,哄诱着她咬破自己的唇。
歃血洗剑,剑便能认主,她就能……永远陪在小鱼身边。
但她只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
唇上仍停留着柔软,可是血腥味不知道是从唇间传来,还是胸口。
归霁已经感受不到痛觉了,将自己锻为长剑的滋味,比如今要疼许多。
可她依旧错觉般地,感受到自己并不存在的心在抽缩痉挛。
原来,被心爱之人洞穿,是这样的滋味。
归霁听见绛云惊慌退却,无措望着她。
明明害怕到双手发抖,却颤着嗓音说她是魔,说她统御桃村近万年,将浸默海变成魔窟。
小鱼发现了暗室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尸体,误解了她,说她费尽心思,只为养一个容貌别无二致的禁脔。
可是,当瞧见归霁胸口处汩汩流淌殷红,却又茫然掉下泪。
“……如果阿霁不是魔就好了。”绛云喃喃。
“阿霁不是答应我,要替烛因,陪我一起周游九州么。”
绛云的第二世,依旧孤独。
归霁自诩寿数漫长,可依旧没能相伴小鱼走过余下的时日。
她将自己的心捧了出去。
那是寒石割下自己的一部分,成千上万次打磨而成的一颗珍珠。
魂息破碎,快要消散,归霁哄绛云接过珍珠,柔声细语,就如同往常的无数日夜,哄小鱼酣然入睡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