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2 / 3)

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那点支撑着他闯樊楼、骂群僚的报国之心,在被董承呵斥“拖出去”的那一刻,在被丢进这漫天风雪里的那一刻,就已经碎了。

碎得像他手腕上的血,混着雪水,渗进泥土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车外,祢和立在雪地里,他抬手掸了掸肩头的落雪,指尖触到冰凉的貂毛,眸色沉沉。

兄长碎了的道心,他暂且替他收着。

只是这乱世的风雪,往后该由谁来挡,怕是要换个法子了。

雪,越下越大了。

雅间内,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与悲鸣。

短暂的死寂后,炉火重新旺了起来,红彤彤的光映照着几张惊魂甫定又迅速恢复“安定”的脸。

瑞脑香重新占据了上风,努力驱散那丝残留的、令人不安的铁锈味。

赵宗正惬意地靠在锦褥中,重新捻动那串油亮的紫檀佛珠,闭着眼,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董公,此等出身卑贱、狂悖无状的疯癫之徒,也配妄议社稷?今日将其逐于风雪,任其自灭,实乃上应天心,下顺人意。”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睁开一条缝,瞥向窗外白茫茫的混沌天地,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凉的弧度。

“倒是他那位在曹营苟延残喘的胞弟……哼,一个痨病入骨、咳血等死的废人,听闻今晨连汤药都喂不进了,不过是在榻上熬时辰罢了。”

他轻轻摇头,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件陈年旧物。

“此等无用之躯,连同他那疯魔的兄长,于汉室存续,于大业……皆如这漫天雪沫,落地即化,无痕无迹。”

“死活……何须挂齿?我等,又何必为此等微末尘埃,徒乱心神?”

这番话,如同一道赦令,彻底抚平了李御史眉宇间最后一丝褶皱。

他连忙欠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宗正老大人洞若观火!烛照万里!是我等杞人忧天了。那祢和,冢中枯骨,朝夕不保,岂有余力生事?”

吴侍郎也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重新端起酒杯。

“正是!这狂徒被如此羞辱,又丢在这等酷寒之中,怕是今夜就要冻成冰坨!至于那个痨病鬼弟弟……”

他轻蔑地嗤笑一声,拖长了调子。

“怕是等不到这场雪停,自己就先一步去阴曹地府报到了!一对废物兄弟,倒也是‘生死相随’,黄泉路上不寂寞!哈哈哈!”

低沉而刻薄的笑声在温暖的雅间里回荡,与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雪呼号交织成一片诡异而冰冷的乐章。

董承端坐上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玉貔貅暖炉光滑温润的表面。

宗正那句“死活何须挂齿”和吴侍郎那声“生死相随”,像两根无形的冰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他心湖深处。

他面上沉静依旧,如同古井无波,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面那场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暴风雪的门。

风雪拍打着樊楼华丽的窗棂,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叩问。

那声音,似乎也重重地敲击在董承的心上。

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不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漾开一圈冰冷的涟漪,旋即又被更深的权衡与固有的冷漠强行压下,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而疲惫,为这场风波落下帷幕。

“罢了。扫兴之人已去。诸公,酒尚温,莫负良宵。饮胜!”

“饮胜!”